她不置可否地笑笑。
“和那个小王爷有关?”
她心跳加速起来,“你说谁?”她故意装傻。
“完颜获啊,你不会忘了他是谁吧?虽然他现在失势,可他应该还是你的朋友。”
她顽皮地扮了个鬼脸,“是不是朋友得看他的表现。”
她和完颜获淡如水的交情,真的不像外界臆测的那么刻骨铭心,倘使真要有些什么,也得由男人揭开序幕。
☆☆☆
暖阳探头,并没有捎来好消息。
“外头很乱,谣言满天飞,关于路都统的就有好几个。有人说主子早在前往瓜州渡的路上就阵亡了,有人说主子因为密谋反叛先帝,被几位忠心的大臣乱箭射死。”
听见宝哥的陈述,哽塞在成珞心头的悲怅化作清泪落下粉颊。
教她如何相信,那样强健勇猛的男子,会死于一片混乱之中?潋水的黑眸是绝对的悲凉。
她摇头,“不会的,他要我等他回来,他不会撇下我一人独自活在浊世里。”
“姑娘,路都统毕竟也是血肉之躯,会遇上什么事谁也说不准。”银银陪着成珞一起掉泪。
“宝哥,你确定主人不在瓜州渡?”她抖瑟地问。
“由瓜州渡回来的士兵说没人见过咱们主子。”
成珞心头的焦虑较先前更深,无论如何她都不相信他与她只能相逢于阴曹地府。
“姑娘,此处不宜久留,不如咱们去找你那些住在大街上的朋友,请他们帮帮忙。”银银记得上回送信时,客栈女老板友善的态度。
成珞陷入沉默,合眼凝思。“我不该拖累你们。”继续留下来谁也没把握叛军会不会对他们不利,银银和宝哥没有义务陪她一起送命。
“主人若有幸活着,他要找我们其实很容易。”
银银说。
成珞睁开眼.眨掉眼眶里的热泪,“你们回乡去,我会照顾自己。”
“姑娘,我们送你去福星客栈,见你安全我们才能放心回乡。”
拗不过银银和宝哥的善意,成珞点头允了他们。
成珞一进福星客栈,看见伊静亢和卢期元正在下棋。
“你可出现了,把我们急坏了。”伊静亢先放下势在必得的棋局,冲向成珞。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向你们报平安的。”
“你怎会一个人?”卢期元问。
成珞受不住两人由衷的关怀,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不是一个人,是都统府的人送我来的,只
是我让他们回乡避祸去了。”
“路爵非呢?”
成珞无法回答伊静亢的问题,只是一迳的落泪。
“怎么回事?我们全以为你们在一起,难道我们猜错了?莫非路爵非真如传闻……死了?”
卢期元撞了一下伊静亢的肩头,“别乌鸦嘴。
珞儿,路爵非是不是叫你来向我们辞行?你们准备浪迹天涯,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成珞摇摇头,愈哭愈伤心。“不是的,爵非、爵非一直没有音讯……”
“他到哪里去了?我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卢期元憋了许久才把放在心头的话一吐为快。
“你自己不也是乌鸦嘴。”伊静亢白了他一眼。
“珞儿,你别哭,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明白,大伙儿好计量计量。如果他仍活着,咱们万万不会放过任何救他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
“我没有他的下落,他告诉我他要去辽阳,可金国的皇帝去的是瓜州渡啊,爵非该在的地方应是瓜州渡,不会是新帝即位的辽阳。”
聪明的伊静亢眨了眨眼,灵机一动。“这代表路爵非很有可能也是叛军的一员,他是新帝完颜雍的人马。对,一定是这样,路爵非事实上是暗藏在海陵帝身旁的反贼,他真正效忠的人是昨日在辽阳即位的完颜雍。”
是的,这番剖析,才能让路爵非之所以莫名其妙音讯全无提供解释。
“他在辽阳辅佐新帝?”成珞喃语。
“九成九是这样,像他那么不平凡的男人,随随便便死在普通人手上简直是不可能的事,老天爷不会容许的,你放心,路爵非一定会活着回来。”
卢期元点头同意伊静亢的看法。如果上天注定成珞不爱他,他宁愿路爵非长命百岁,也不要成珞心碎、痛苦的独居世上。
“你先在这里住下来,耐心等着,会有好消息的。”
☆☆☆
这头,路爵非辞别了新帝王准备回燕京。
“你真舍得抛下一切。”王横追了上去。
“什么是不能抛的?”他反问。
“没了这一切,你拿什么过生活?”
他不想向王横解释生命真正的意义,对他而言,王横所追寻的不再是他现阶段所必要,他唯一
牵挂在心的是她,他爱她,疯狂的想独占她的一切。
“生活可以很简单。”
王横不相信。 “本来我也计划在新帝即位后退隐山林,可名位实在太诱人了,我舍不得放弃。”
“我为国家已经付出太多心血,往后有限的生命我想为自己活,所以我选择急流涌退。”
“失去一切,成珞姑娘还会爱你吗?”王横残忍的提醒他,“她认识和爱上的是位高权重的路都统,你不再是都统后,成珞不见得会跟着你吃苦。”
路爵非只露出短暂的疑虑,随后信心满满的道:“我还是我,她不可能改变她的心意。”
“我没有你乐观,女人基本上会喜欢他的男人
高人一等。”王横说这么多负面的话,无非是希望他留下来,坦白说。路爵非就像天一样喊水能结冻,有他在的地方衰神不敢撒野。
“你认识的女人有限。”跃上马背,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信她是个贪图富贵的女人。
同样失去富贵荣华的不只路爵非一人,完颜获和完颜琳兄妹亦如是。
所不同点在于路爵非为主动抛弃,完颜兄妹则是在被动的情况下被打回原形。
“我现在才发现,从前老爱叹气是无病呻吟。”
完颜获望着王爷府匾额有感而发。
“真要离开还真有些舍不得。”完颜琳抹了抹离情之泪。
“你不是很讨厌做父王的女儿吗?眼下就能如愿以偿了。”
“以前拥有那些地位时觉得不屑一顾,老是羡慕平民百姓的生活,如今没了公主身分,我看连交个朋友都没那么方便了。”她非常了解所谓的阶级分别。
“走吧。”
“上哪儿去?咱们交出这座府邸后已无处容身了。”她迟疑的看着兄长.
“这些年来我存了不少银两,趁新帝无暇管咱们这些没落贵族前,我们找个不起眼的地方买间屋子住下,省着点用,吃喝一辈子不是问题。”
“要不要请爵非哥哥帮咱们忙?”她天真的问。
“爵非是敌是友我心里一点底也无,怎么请他帮忙?你又不是不知道完颜雍是靠谁的力量自立为王的。”
“好可怕,我们都被爵非哥哥给骗了。”
他了然一笑,“父王暴虐无道,要不是他有恩于咱们,我一样会起来反抗。”
“你不恨爵非哥哥夺走父王的性命?”
“父王不是爵非杀的,我何恨之有。”
他和完颜琳一样纳闷,以他们和路爵非相交频繁的程度,他竟能瞒天过海,躲过两人敏感的心思。
原来他实为完颜雍所用,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帮助完颜雍谋大位。
“天快黑了,要找新家也得等到明天,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今晚吃住的问题。”
“福星客栈可以满足你挑剔的要求。”
“客栈?”她瞠目看着兄长。
“不好吗?你现下可不再是公主了,能住客栈已是最舒服的招待。”
她嘟着嘴, “我当然知道我已经不是公主,可心理还没完全调适过来嘛!”
“不住客栈,那要住破庙罗?”
住破庙是更差的选择,她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兄长往人多嘴杂的福星客栈而去。
☆☆☆
“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你?”晚膳时完颜琳指着成珞鼻子哼了声。
“没礼貌!不许乱讲话。”完颜获不好意思地斥责了妹子一声。自己妹妹直来直往的个性,很容易得罪人。
他在乎伊静亢怎么看待他,他不想考验女人,怕禁不起考验。
“我怎么不知道你在燕京还有其他朋友。”
不领她好意的伊静亢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完颜获拉着她的手,边走边说:“咱们到南郊看冰湖融化的美景,成珞这么大的人了,不会走丢啦。”
成珞笑看看相衬的两人,思及孤独的己身,心中不禁一阵惆怅,毫无在汴京时为理想从容自得的心情。
这种情形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成了一名被爱情俘掳的阶下囚。
她摇了摇头,不许自己再想下去,满脑子都是来自于对他的渴望和爱,而他呢?他爱她吗?
会不会只是她自作多清?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能给她,纵使心思再细如她,臆测终究是臆测。
走着走着,一个时辰过去,她竟不自觉来到与他共度三日晨昏的木屋。
推开门,四周仍和她离去前一般并无异样,她倚在门扉边合上眼,试图忘记在这间小屋里所经历的所有甜蜜,太过强烈的记忆对自己绝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