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兄妹聊完天,记起我的存在了。」他们可以更随性点,把迷途屋当成云家的客厅。
云清霈、云青凤讪笑的一人一边靠近他,露出云家特有的无辜神情,假装听不懂话里夹刀带枪的讽刺,脸皮厚得很。
「巫斯叔叔,你一直在我心中嘛!小凤哪敢忘了你,你偷偷的告诉我,那位来自时间路的雷米尔有没有危险性?」她拉着巫斯的手撒娇。
「不知道。」
「嗄?!」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他是台湾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巫师耶!对方又是他过去的好朋友,他未免太无赖了,把连带保人的责任推得一乾二净,
亏她还叫了他十几年叔叔,这么坏心的火上加油,让她更加不安的想冲出去找人。
可是他们都走了一个多小时,她到哪里把人带回来,真有事发生她也来不及阻止,罪人一词八成非她莫属了。
「以前雷米尔只对一个人有过那种怜惜的表情,现在的他我实在捉不准他的心思,我完全不懂他在做什么。」巫斯的困惑仍未获得合理的解释,雷米尔的举止太反常了。
丢下一句「我带她出去走走」,人就在空气中蒸发,也不管当时还有两个不肯走的客人,咻地从人眼前消失,没给他说不的机会。
他是真的不了解他在搞什么,只看了一眼那女孩的双眸,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似的直嚷着:就是她、就是她,我找到她了,叫他如坠五里雾中摸不着头绪。
虽然他也看了她的半边面孔,但他能肯定的说那不是荷米丝,他口中的「她」是错误的,他找错对象了,失踪两年的荷米丝不可能是一名十九岁的女孩。
只希望他明白搞错了会把人送回,别又犯起失心疯的在人潮找寻,将人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任由女孩忍受旁人的异样眼光。
「那他会不会伤害宝儿?她大哥很凶的,会用很严厉的臭脸吼人。」她最怕凡事一板一眼的男人,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感觉,一点也开不得玩笑。
「啧!小魔星也有惧怕的人,真想不到呀!」恶人自有恶人治,老天是公平的。
「臭阿哥少说风凉话,宝儿要是出事了,他大哥一定会找上你讨公道,云氏一族的族长可不是好当的。」天塌下来就推给族长承担,小人物只要低头忏悔就好。
「妳……」好样的,算计到他头上。「青凤小公主,妳怎么还坐得住?妳没想过雷米尔是个魔吗?恶魔会做的事可不是给人一根棒棒糖就能了事。」
不吓吓妳,妳是学不会尊重有智慧的人,也就是他--云清霈。
「什么,魔?!」云青凤倏地跳起,慌乱得失了判断的能力。
不等巫斯解释清楚魔法师并非魔,担心好友遇害的急切让她方寸大乱,像失控的火车头往外冲,让嘎吱嘎吱响的门板饱受摧残。
在她走后,清朗的大笑声随即响起,边笑边拍大腿乐不可支,云清霈成功的整了过于聪慧的妹妹一回,高兴到……乐极生悲。
「混小子,你居然骗你妹妹。」一巴掌拍下,回音热烈。
「哇!你又打同一个部位,雪上加霜,心狠手辣。」他的脑袋瓜子一定肿起来了,下手真狠,
「少废话,你去把雷米尔找回来,告诉他『她不是她,早点死心。』」巫斯焚起一炷香,口中念着远古的语言。
「为什么是我?你自己怎么不去找。」他很忙的,有事没事别找他。
反正热闹看够了,他也该去带回想家的老婆,努力生几个身上有红色胎记的小子来接班,他不要当云氏族长,根本是被人吃定的苦差事。
「第一,我要看店。第二,我看你不顺眼。第三,我叫你去就去哪来赘言,闲着无事做跑来看戏是该付些钱,你还有什么异议。」
「我……我……」没有异议。
被一脚踹出,云清霈还真是不敢有怨言,拍去臀上的鞋印吹着口哨,装成刚从里面消费出来的模样,一副轻松自在。
但实际上他偷偷揉揉发疼的屁股,蠕动的嘴唇发出无声的嘀咕,像是抱怨某人的太粗鲁,毫无教养,以及他真命苦之类。
不过当他看到一并被「请」出门,现在还在店外徘徊的银发男子和洋娃娃女孩,唯恐天下不乱的坏心眼一起,不等他们开口先爆料一番。
「你要找的留声机是桃木色,和她要找的留声机是同一架,你奶奶记错了。」
「什么,记错了?」阙天笙惊讶的一呼,不敢相信贾蕾奶奶摆了这么一个大乌龙。
「还有妳,留声机里的确有一个叫荷米丝的幽魂,找到留声机就等于找到荷米丝,多用心再找找暝。」
「真的有荷米丝这号人物?」米子芙雀跃的想跳起来欢呼。
「千真万确,我建议你们就手中的资讯合作寻找留声机,胜算会大些。」也许真被他们寻获也说不定。
反正有现成的跑腿者,不利用可惜。
「这……」
两人相视一睨,在眼波交流中达成协议,与其争夺不休相互隐瞒消息,不如通力合作来个绝地大反攻,为共同的目标一起努力。
阙天笙的银眸有着迷人笑意,主动伸出手一握释出善意,他相信他们能合作的不只是寻找行踪飘忽的留声机,还有彼此之间渐生的情愫。
第四章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我是不是曾见过你?」
两人不约而同的说出相似的话,似有默契又有些下自在的避开敏感话题,彼此的感觉雷同得令人害怕,可是又渴望多认识对方一些。
矛盾的心情在他们之间拉出一条无形的沟,想跨越却迟疑,同时担心自己莫名的举动会伤了对方,所以他们选择沉默。
但是冥冥之中像是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他们拉近,即使都是初次见到对方,心底却有着相识已久的错觉,好像他们并不是偶然错身而过的陌生人。
既惶恐又愕然,平坦的小路尽头是一片绿意,感到心慌的薛宝儿不住的拨发遮住左颊,视线低垂的努力控制呼吸,不让近在咫尺的他听见自己鼓噪的心跳声。
但她的举动并不成功,反而令他更注意她脸上不平滑的凹凸坑洞,暗沉的疤痕毁去她一半的美丽,以及她的自信。
「可以告诉我这伤是怎么来的吗?」雷米尔伸手一触她颊上丑陋的伤疤,引来她轻呼的一颤。
「呃!很丑,你不要碰它,小心火烛是很重要的事,一不谨慎就会酿成巨灾。」她刻意的回避,却又眷恋他手指留下的温度。
是什么样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既想逃开他又渴望接近他,两道回异的声音在心中拉扯,让自惭形秽的她不敢抬起头见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他会有种怀念,像是十分熟悉他的一举一动,深刻得让她一闭上眼睛就有道模糊的影像闪过,心立刻传来一股微扎的剌痛。
她不认识他,这是肯定的,在她残缺不全的记忆里,他不曾存在过。
「不丑,人的外表只是假相,撕开了那层皮大家都一样,妳伤得很重吧!」他依然不理会她的阻拦,执意抚上扭曲变形的肌理。
非常不安的薛宝儿只是后退,吶吶的说道:「我哥说我死过一次,我想应该不轻。」
她轻描淡写的带过,怕投入太多不该的感情,他有着令女人不悔的飞蛾扑火特质,只要看过他一眼的女人很难不爱上他。
被火纹身的那个月医院发出三次病危通知,接着是生不如死的疼痛期,浑身像犹在火中一般灼烧得痛不欲生,好几次她痛得晕过去,很想叫医生放弃救治她。
可是看到大哥疲惫憔悴的脸庞,还有越见苍老的父亲,她想死的念头硬生生的打住,只是不希望他们为了来探望她的伤势而来回奔波,一日三回从不中断。
虽然她用粗哑的气音恳求他们不要来得太频繁,有医护人员的照料用不着担心,但是他们还是怕她想不开,坚持要陪她到完全康复为止。
其实她的伤不可能完全复元,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住满半年就该出院,除了等伤口愈合和复健外,她待在医院也没什么事,回到家里还是可以继续治疗。
可是爱妹心切的大哥硬是要她留下,找来国内外的一流整形医生为她做皮肤移植手术,企图恢复她本来的容貌。
只可惜一次又一次的整形手术并未令人满意,甚至一度因为细菌感染而前功尽弃,在救回百分之四十的皮肤后,见不得她一再咬牙受苦的大哥终于放弃了,眼中含泪的向她说对不起,他让她失望了。
心很酸,却不能哭,在走过一场生死大劫,她学会了感恩惜福,比起其他受一样伤害的人,她幸运了很多,至少她还有爱她爱到想给她全世界的父兄,以及不虞匮乏的富裕生活。
「死亡,是一种重生,是生命给妳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妳不该白白糟蹋上天的恩慈。」固定她的头不让她转开,雷米尔笑眼温柔的凝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