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阿德跟阿花去帮我找雪荷,他们每天都到医院看我,每天也都对着我沉默不语,我什么自尊什么颜面都没有了,就当着他们的面不断不断的哭……
我可以不要自尊不要颜面!我什么都不要!但是请把雪荷还给我!
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好难过!
失去雪荷,我好象连生命力也一起失去了,不管其它人对我说什么、怎么安慰我都没有用!我只希望他们快点走开,快去帮我寻找雪荷,除了雪荷,没人能让我的伤势复原!
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一天一天过去,我愈来愈绝望,我开始真的害怕会永远的失去雪荷,一直到这个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悔之莫及」……
现在我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每天我睁开眼睛,望着四周空荡荡的景物,我的心也空了,出现一个好人好人的破洞,只要每次往那空洞里面望,就会看到无止无尽、没有尽头的悲伤。
我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我跟雪荷的感情将会真正成为「过去」,时间就是这样不断的走,就连我想把此时此刻的伤痛记忆下来也没有用。
但是那无止无尽的空洞却永远都无法弥补了。
每次想到自己心里永远永远都会有这么大一个破洞,我总是忍不住要再度流泪,从空洞的心里流出泪水,穿过我空洞的双眼。
我,变成一个空心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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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又走完一场秀,她们疲累地回到公寓里,两个人全都累摊在沙发上。
「真是辛苦……」于亚雅嘘出一口长气道:「台上看起来光鲜亮丽,私底下却累得要人命啊!」
「妳快去卸妆睡觉吧,妳明天一大早不是还有展览会场要赶?」
「是啊……可是我这几天真的累毙了……妳帮我去吧……」
「不要。」
于亚雅翻个身赖在她身上。「不要这么小器嘛!帮个忙嘛!只要一天就好了,车展七天耶!妳忍心看我再赶七天的场喔?」
「忍心啊,妳那么缺钱,多跑几场就可以多赚点钱。」她笑咪咪地回道。
「哼!少来了,妳就是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鬼?没有啊。」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肯跟我去?以前要是有场子可以跑,妳还不跑第一?就是不接车展,还说心里没有鬼!」
「我没有。」
「妳有!」
「我没有没有。」
「妳有妳有!就是有!」
她叹口气。
于亚雅斜睨着她。「都过了那么久了,妳还是对他念念不忘,真搞不懂既然两个人那么相爱,为什么妳当初还要离开他?」
「我不想谈这件事。」她闷闷地甩甩头。「我先去洗澡了。」
「喂——」
「明天我想去看我两个弟弟,他们两个在南部念书不知道适不适应——」
「拜托,都去了四年啦,就算以前不适应现在也适应了!喂!妳不要躲躲藏藏的不肯回答我问题啊,是不是心里还有鬼,所以不肯去车展,也不肯接受别人的追求?妳啊妳啊!妳打算当一辈子模特儿吗?」
「亚雅小姐,妳真的很像老母鸡。」
「我像母鸡……妳见过这么年轻貌美、艳丽动人的母鸡吗?」于亚雅笑骂着将怀里的抱枕扔向她。「别不识好人心了妳!」
她回头朝她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躲进了浴室,躲开了于亚雅毫不留情的逼问。
面对着镜子,她缓缓替自己卸妆,卸去一脸五彩缤纷,还她原来清秀灵逸的美丽容颜。
镜子里的女人看起来有些憔悴,年关将近,各种展览纷纷出笼,是模特儿们一年中最忙也最赚钱的时期。
这阵子她已经赶场赶得分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替什么样的产品宣传?或是帮什么样的眼装厂商展示了。
忙碌是很幸福的,愈忙代表她赚愈多钱,赚愈多钱就可以支持两个弟弟上大学的学费跟生活费,可以让继父不用再经营那个破旧的小面摊。虽然继父依然不肯听她的话将面摊结束,总是一个人默默地守着每天没几个人的小面摊打发着时间。
赚愈多钱也表示她跟「两百万」之间的距离愈来愈近——
她永远忘不了五年前母亲收了古家两百万之后消失无踪的事情。
那两百万是她终生的耻辱!一天不能还清那两百万,她就没有脸见古达人,没有脸再回到过去的生活中。
于是她只能选择离开,从繁华的台北跑到偏僻的南部去当歌舞女郎,受尽了欺凌,吃足了苦头。
那两年是她生命中最悲惨的两年。
她日日夜夜奔波劳碌,忍受着从四面八方伸过来往她身体摸一把的脏手,忍受着总有人把「歌舞女郎」跟「皮肉生涯」划上等号!
她日夜不得安宁,白天化上浓浓的艳妆上台跳舞,眸子总是不断地在台下扫瞄,深恐碰见认识的人。夜里她总是以泪洗面,哀泣着度过每一个夜晚……
她以为自己活不过那两年的考验的,几次想结束自己的生命,却总是在最后关头紧急煞车,然后她认识了乐观开朗得犹如天空小鸟的「槟榔西施」于亚雅。
于亚雅的出现改变了她悲惨的命运,她的极度乐观开朗,终于使得她慢慢走出阴霾。她们两个人携手又从偏远的南部回到了繁华的台北城。
幸运的是这次她们不用再当可怜的歌舞女郎,也不用当镇日出卖色相的槟榔西施,而是幸运的受到模特儿经纪人的青睐,从此踏入了这一行。
到现在,时间已经过了三年,两个人总算有了稳定的收入。
虽然模特儿这一行竞争激烈,幸而她们的经纪人包太太一直不断的花钱栽培训练她们,让她们即使没有高等学历、没有十八岁的青春,也还能继续在这一行获得稳定的工作机会。
这五年来她除了支付两个弟弟的学费、生活费,还有继父面摊的租金之外,自己的生活已经到了一毛不拔的程度,连于亚雅都笑她是只会生金鸡蛋却不会吃好饲料的小母鸡。如此的克勤克俭,却还是离两百万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望着镜子,她不由得深深地叹口气。只要一天不凑齐那笔钱,她就不能去见古达人,更无法面对古家的人!
这五年来她从来不敢去打听古家的情况,不敢去想象古达人现在怎么样了?他是否快念完研究所?是否已经有了知心女友?更甚者是否已经有了幸福的家庭?
每每思及此,她心痛如绞,痛得她无法面对自己、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跟古达人曾经拥有过的一切都已经变成梦里情事,那是她这一生最美的梦,是她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梦,但尽管是梦,梦中古达人的笑容却愈来愈遥远、愈来愈模糊,也许终有一天连这美梦也会渐渐消失,不再出现……
于是她只能默默地对着镜子,落下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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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老姊!」
下了课,两个大男孩一头一脸的汗穿过校园来到约定好的小冰店里,他们笑嘻嘻地坐了下来,豪气地点了两大碗冰。
看着弟弟们,雪荷脸上不由得露出笑容。他们两个人全都晒得黝黑,看起来高了也壮了,跟五年前那两个苍白的小男孩浑然不同,他们现在已经有了男人的模样。
「你们怎么上课的啊?上得一头一脸都是汗!」她摇摇头微笑。
「很远耶!我就说骑车子过来,大哥就不要,硬要跑过来啊!」
「距离那么短干嘛骑什么车?」雪荷的大弟弟不以为然嗤道:「加油不要钱啊?」
小弟弟耙耙头皮,傻傻地笑了笑。「说得也是喔。」
「不用省那一点小钱,身体比较重要啊,你们两个住在外面,万一中暑的话怎么办?」雪荷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一叠钞票。
「不用了。」大弟摇摇手,埋头在那简直有如脸盆那么大的冰碗里口齿不清地说道:「上次妳给我们的钱还有剩很多。」
「对啊对啊,大哥去找了一个家教的工作,很好赚耶!一个星期三天,每天都有一千元耶!我假日也有在麦当劳打工喔,我们可以养活自己了!」小弟骄傲地挺了挺胸膛,随即又气馁下来。「不过注册费可能还是不够就是了。」他说着,扮了个鬼脸。
「为什么要打工?是钱不够用吗?」雪荷焦急地问:「你们不要去打工啊,好好念书比较重要!还要考研究所!」
「我不考了。」
雪荷楞了一下,只见大弟终于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她。
「我考虑过了,我们家出一个博士就够了,小弟比我会念书,也比我爱念书——」
「喂喂!等等!为什么你就可以不用考我就非考不可?我也不想念研究所!」
「你住口!」雪荷跟大弟两人异口同声打断他。
小弟惊愕地望着他们。「默契有没有那么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