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先生说是看她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可怜,要不然不会用她。
夜晚的街边,裴仲棋抽着烟,将所有的事情都跟王大志讲--并不是要什么意见,他只是想让心里舒服一点。
冲击,然后有点不知所措。
蔷薇打他都比微笑以对来得好,真的。
「女人还肯打的话,男人该庆幸。」王大志彷佛很心有所感的说:「最怕那种什么感情都没有,想付出,也不知道该从何做起。」
「蔷薇真的变成大人了。」非常感怀的语气。
「那我倒是想看看。」
「有机会的,我保证,你一定会很惊讶。」
「别讲我了,你呢?决定怎么办?」
多了一个孩子,问题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吧。
即使她现在身边没有其它的男人,但不再是一个人也是不争的事实,裴仲棋能不能接受孩子,孩子能不能接受裴仲棋都是重点,何况,他不认为蔷薇是真的忘了自己曾经被那样忽略。
根据与嘉美多年的婚姻生活,王大志归纳出一个结论--女人的记忆能力深不可测。
通常,她们不表现出来,也不会挂在嘴上,可是一旦必要,记忆会倾巢而出,让男人听得一身冷汗,他认识的女人都是这个样子,蔷薇也不会例外,顶多,就是忍耐力强一点。
不过,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那孩子,不会是你的吧?」
「不是。」
「你确定?」
「孩子才五岁。」而他跟蔷薇已经分开了八年。
蔷薇离开他到咖啡店工作中间,有几年的空白,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的眼底眉梢多了一点点因为生活累积的辛苦。
那让他看得很难受。
娶了她,却又对她不好,总是在工作,总是不理会她的感觉,那个晚上,她求了他两次,他还是没有留下来。
当时的蔷薇,一定是哭了又哭吧。
明明很怕孤独,却选择了最孤独的方式。
时间越久,对她的思念越深,再也没人等他回家,再也没人在他疲惫的时候给他一个微笑……这些年,他其实也过得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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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仲棋再次出现在梵谷咖啡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他特意挑了蔷薇上晚班的日子,因为有点事。
要了一杯单品咖啡,然后选了靠窗的位子坐下--或许是因为知道他是未来老板,员工们都对他很客气。
一点五十分的时候,蔷薇来了。
她穿著很简便的衣服,只见她进去员工休息室,出来已经换上制服,长发也束在脑后。
她跟同事说了一下话,然后表情一怔,转向了他这里。
样子似乎有点犹豫,过了一会儿,刚好这时候有客人进来,她在托盘上放了水杯,很快的跟了上去。
客人坐在他过去第三张桌子,距离很近,他可以听见蔷薇说话的音调。
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脸是大人的脸了,可是声音却还是小孩子的声音,尤其是她的惯用尾音,跟以前一样。
他注意到,她走路变快了,跟同事似乎也都处得很好。
经过两个星期的静思,裴仲棋已经能够气定神闲的面对很多事情--例如,蔷薇对他的感情淡到了朋友的界线,例如,她有了一个女儿,例如,两人之间亲密不再。
那天王大志问他,这样,还要等她吗?或是干脆就当得到一个答案,一切到此为止?
他是得到了答案没错,但是,并不打算到此为止,蔷薇身边没有人不是吗?那么,他可以让自己再变成她身边的那一个人。
再一次的追求。
再一次的让她爱上他。
裴仲棋知道过去自己让她很伤心,但是,这一次不会了,他本来就打算要放手千机计算机,他的时间会有很多。
抬起头朝吧台望去,不意蔷薇刚好也朝他看来。
他对她笑了笑,她漾出个温和的表情。
旁边有个高大的女服务生在推挤她,只见蔷薇轻拍了她一下。
这头,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而吧台边,蔷薇也抱着相同的心情--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笑,心中,满是问号。
他不是都没时间的吗?可是,小松说他一点多就来了。
程姿婷挤过来她旁边,用一种暧昧到极点的语气说:「分明就是来看妳的。」
「少胡说了。」
「妳问小松啊,妳进来之前他都在看书,妳进来之后,他就看妳,这不是特别是什么?」
一旁,小松点头如捣蒜。
蔷薇又看了裴仲棋一眼,来看她?不可能吧,她还没有自大到那种地步。
「夏蔷薇妳老实招来,又是旧识,又是眉来眼去,我不相信妳跟他没关系。」程姿婷恶狠狠的,一副流氓样。
「妳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你们是旧情人吧?」
蔷薇莞尔,「不是。」
「我不相信。」很卡通的语气。
「不信去问裴仲棋啊。」
「妳直接叫他的名字?」
「那有什么关系,他是叫裴仲棋没错啊。」更何况,她从以前就连名带姓叫,当然要改叫他老板或是裴先生也可以,只是有点不习惯罢了。
四点到了,阿尧跟小松都下班,吧台里,蔷薇连忙清洗杯子,准备五点的下班下课人潮。
蓦然,那个今天对她很好奇的声音再度响起,「喂,他在贿赂妳女儿。」
蔷薇抬起头才发现,原本应该在角落桌子写功课的爱丽丝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裴仲棋那边去了,她跪坐在椅子上,整个身体横过桌子,正对着裴仲棋手中的画册指指点点,模样俨然是在讲解什么。
童言童语,裴仲棋居然听得很认真。
她知道爱丽丝在这里等她的时候总是很无聊,可是这样实在不太好。她担心她会对不该产生依赖感的人产生了依赖感。
蔷薇走了过去。
看到妈妈,爱丽丝露出了可爱的笑容,用她不甚完整的表达方式努力的说着,「妈咪,我在跟他讲花木兰的故事,他说他没看过花木兰,我就跟他讲花木兰的故事。」
蔷薇蹲了下来,让自己的视线与她同高,「可是,妈咪跟妳说过,在这里要很安静、很安静的对不对?」
「嗯。」
「如果吵到别人,老板会生气,妳以后就不能来这里等妈咪了,还是妳喜欢一个人在家等妈咪?」
然后裴仲棋看到小女生点点头,拿回了讲解到一半的画册,跟他挥了挥手,回到角落那张桌子,看起来有点寂寞。
他看了有点不忍,「我不觉得她吵。」
「可是其它的客人未必会这么认为,让她来这边,对我来说已经够好了,我总不能再制造状况吧。」
她当然知道女儿很寂寞,可是,那也没办法啊,幼儿园没开到那么晚,薪水也不足以请钟点保母照顾,在这里等已经算是最好的方法了。
叹了一口气,她回到吧。
五点一到,进入了忙碌期。
客人一直进来,蔷薇与其它几个晚班服务生就在吧台与桌子之间走来走去,端水、送餐、收盘子、上咖啡,直忙到八点多,才算是比较清闲,客人少了,感觉上也清静许多。
九点下班。
蔷薇牵着爱丽丝的手,走下木铺楼梯,就在朝捷运站前进的转角,看到了裴仲棋,很明显的是在等她。
她停下脚步。
他笑了笑,蹲了下来,将手中的纸袋朝爱丽丝递过去,「送给妳的。」
「这是什么?」
「蜡笔。」
爱丽丝露出了很高兴的表情,手伸到一半,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看了蔷薇,直到她点了头,才将袋子接过,「谢谢。」
看到女儿这么高兴,蔷薇也笑了,「怎么会突然买蜡笔?」
「她的画册用来用去都是那几个颜色,所以我想她的蜡笔应该用完了。」
蔷薇一怔,是吗?努力回想画册的着色,好象是,花木兰跟李翔的衣服看起来很像,就连单子的颜色也都大同小异,她居然没注意--
爱丽丝看起来很开心,一盒蜡笔,建立了两人的邦交。
后来,裴仲棋更借口说花木兰的故事还没听完,跟着她们回到家。
第八章
夜晚的阳台上,蔷薇晾着刚刚洗好的衣服,隔着一扇落地玻璃窗,裴仲棋还在听爱丽丝讲花木兰的故事。
她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想赶他回去,可是,看到女儿那么高兴,又觉得有点不忍心。
爱丽丝应该也是很孤单的吧。
因为必须一肩挑起经济以及家务,她的心力很有限,常常,她是一边打呵欠一边听爱丽丝讲述着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母女躺在床上,应该是说贴心话的时候,
但是她往往不敌睡意,先行人梦。
此刻,爱丽丝在餐桌旁边,拿着新蜡笔为画册补色,小脸好亮好亮。
女儿跟前夫……哎,算了,他要听就让他听吧。
将最后一件衣服挂上晾衣架,蔷薇拉开了落地玻璃窗,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不多不少正好十点。
「该睡觉啦,」
爱丽丝央求道:「再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