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自己看不到,才会这么说。」他睨了她一眼。
「你不是有公事?」他的软性对待让她向来戒防的心突然软化了,而现在她也才明白,他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的冷硬、暴烈,潜藏在内心的还有那丝丝暖意。
这样的他,不禁又让她想起小时候为她捡起洋娃娃的男生……
忍不住,她自嘲地摇摇头,天底下有那么多男人、有这么多胸口有伤的年轻男人,再怎么也不可能是个金融财阀的大总裁。
「那些事就交给我公司里的其他人就行了。」经她一提,他才猛地想起还有公事未处理,赶紧拿出手机CALL了还在百货公司办公室里等他的下属。
看着他为了自己连这种事都忘了交代,筱寅心底更有说不出的温暖,但又怕自己会错意,她赶紧将这样的心思压下。
到了医院,在医生诊视前他并没离开,直到结果出来他仍在她身边。
「对方下手真狠。」医生摇摇头,「妳肩上的伤痕很明显是被戒指刮伤的,看来他是故意把戒指反戴,打定主意要弄伤妳。」
闻言,筱寅只是敛下眼,不语。
「还有,身上的瘀伤也很严重,待会儿最好照个X光,好确定一不是否有伤及骨头。」医生一边写着验伤单,一边说。
「不用了,我只是全身酸疼而已,休息几天就会好了。」她站起身,只想赶紧离开,就怕再待下去,会被他挖出更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等等。」果然,医生又喊住她。
「已经没事了吧?我也上了药,应该可以回去了。」她并没打算坐下来。
「妳经常被打吗?」医生突然说出的这句话不但震住了她,也同样让陆玺的眸心紧紧瞇了起来。
「妳身上还有许多大大小小的旧伤。」医生又说。
「我男友就是这样,心情不好就喜欢玩拳头,昨天我不过跟他提出分手,他又动手了。」她只好继续扯谎了。
「实在弄不明白现在年轻人在想些什么,好的时候可以难分难舍,一旦出了问题就拳头相向。」听医生的口气好像是看多了。
筱寅只好干笑地点点头,「就是嘛!还好已经分手了,终于解脱了。」
「这样最好,不过我还是希望妳能照个片子。」他又填了张检验单,「X光室在一一楼。」
拿着它,她无奈地问:「一定要照吗?」
「这样我才能对症下药。」
「林伯伯,我会带她去照的。」见她拖拖拉拉,向来分秒必争的陆玺实在看不下去,便替她说了。
筱寅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叨念着,「你还真闲呢!」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遇上妳之后,我就变成闲人了。」他勾起嘴角,语意中半带挖苦,「平常我可是忙得不可开交。」
「什么?你的意思是指我害了你了?那你不用管我呀!我本来就没打算来看伤、验伤,是你鸡婆。」她鼓着腮,嘴里直嘀咕着。
他眼底扬起火花,低沉的嗓音微微扬起,「我从没见过像妳这么不识好歹的女人。」
「你说我不识好歹?!」筱寅拔高声音,亏她刚刚还被他的伪装给骗了,原来他的温柔全是假的,只是闲来无事找她寻开心而已。
愈想愈气,她最后一言不发地拿起皮包、帽子、眼镜,转身就要离开诊间。
「妳给我回来。」陆玺用力把她给逮了回来,「给我坐下,仔细听林伯伯怎么说。」
林老医生见了,十分惊奇,他从年轻时便是陆家的家庭医师,更可说是看着陆玺长大的,可从没见他失去冷静的模样。
最后,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陆玺,想吵架的话,我可以找间空病房。」
「林伯伯!」陆玺微微愣住,猛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
「走,去照X光。」拿了桌上的单子,他便将筱寅给带出去。
她见他沉着张脸不说话,这才冷静下来,反省自己,「对不起,我的态度也不对,只是我不太喜欢让别人限制行动。」
「我想妳说得对,是我太多事了。」他深吸了口气,淡淡逸出这句话。
到了二楼,他指着前面那间房间,「这里应该就是X光室了,妳进去吧!我到那边的休息区打通电话。」这里都是仪器设备,不方便他用手机。
筱寅点点头,「好,你去忙。」说完,她便自行走了进去。
约莫十几分钟后,她已经照好X光,走出外头没看见陆玺的人影,只好走向他刚刚前往的方向。远远地,她看见他就站在窗边,借着手机非常忙碌地交代着公事,嘴里还不时数落着对方办事效率太低,好像恨不得自己能赶紧回到公司解决一切问题。
直到他挂断手机之前,她都没上前打扰他,仅静默地坐在一旁。
彷佛过了好久、好久,陆玺终于交代好一切,一回头竟诧异地看见她就坐在旁边。
「妳出来多久了?」
「有阵子了。」她抬起脸,隔了会儿才说,「你回去吧!结果我自己留下来看就行了,现在我才知道你有多忙。」
见她苦笑的模样,本来被她激得一肚子火的陆玺这才降了温,「我刚刚已经把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出去了,不差这点时间,除非妳真认为我让妳烦闷、受不了,这就另当别论了。」
对她,他为何会有这种莫名的关心,他也不明白,也没空弄清楚,但他也不可能拿自己的热脸去贴对方的冷屁股。
「怎么会呢?事实上你的关心让我很……很感动,只是有点不习惯,这才会说出那些话,你不在意是最好了。」她垂着小脸,强装坚强多年,第一次表现出如此软弱的一面。
他瞇起眸望着她良久,发觉她先是被所谓的「男朋友」恶扁,现在又一副像是缺少温暖的神情,通常这样的女孩的生长环境都不太理想。于是他又问:「妳的家庭是不是……经济不太好?」
「嗄?」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坦白说,她有点小震惊。
「对不起,如果我说错了--」
「不,你没说错。」她也不知为什么,突然开口骗他,「我的生活环境并不好,缺了许多东西。」
说是骗也不尽然,虽然经济充裕,但是在精神上却贫乏得可以。
或许,她是想用这种「平凡」的身分与他认识,不想让他知道她有个拥有一个证券集团的父亲。
他点点头,「如果妳有需要的话……」
「我什么都不需要,承认自己环境不好并不是要向你索求什么,你这么说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她微蹙起眉。
陆玺望着她激烈的反应,「我没这意思。」
她摇摇头,突然说:「我就快毕业了,如果你愿意的话,等我毕业后,给我一份工作,可以吗?」
筱寅知道自己一毕业一定会被父亲拉去公司上班,她实在不想也不愿,也唯有如此,才能彻底逃离开「施」家给她的桎梏。
陆玺微瞇起眸,转首望着她,「妳决定了?」
「嗯,我决定了,那你愿不愿意呢?」筱寅抬起小脸,那双向来迷惑他的大眼此刻只剩下红肿和黑青,让他又一次难以遏抑地想找下手的人回他几拳。
「我可以答应妳,但妳也得答应我一件事。」他于是说。
「什么事?」
「告诉我,到底是谁把妳揍成这样?」他的脸色沉敛,拳头已经握起。
她眸光怔茫地望着他,久久竟逸出一丝笑容。「你该不会是想替我报仇吧?」
「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哪个男人这么不像男人。」从他凝敛的表情还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绝不会说的。」再怎么说他也是她哥哥,这种事被传扬出去总是难听,再说如果说了岂不等于表明了她是施守义的女儿。
「都已经这么严重了,妳还这么维护他?」他似乎已信了她的话。
「不是维护,只是不想再有交集。」她耸耸肩,笑得很无所谓。
「那就随便妳了。」
「那你到底肯不肯收留我这个没有工作经验的新鲜人?」她转向他,「是你一路上执意要帮我,现在是我真正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妳还真会说话。」他撇撇嘴,但依旧没松口肯不肯。
她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大胆下断言,「你会的。」
「什么?」他眉轻锁。
「我说你绝对会帮我,因为你……已经为我着迷了。」说到这儿,她自信的小脸上已漾出得意的笑容。
陆玺却像是听到天方夜谭般大笑,「妳还真敢说,喂,妳知不知道『马不知脸长』的那匹马长得什么样?」
「什么样?」她瞪着他问。
「妳去照照镜子。」说完,他故意忽略她那双怨怼加愤懑的目光,走进检验室,「我去看看结果出来了没。」
筱寅被损得满心不悦,立即扬声喊道:「陆玺,你给我站住!」
她的嗓音太过激昂,这一爆发,所有人都撇头转向这里,瞧着这对奇怪的男女。蓦地有人眼睛大睁,指着陆玺,「你……你……好面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