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给人开朗的感觉,不像先前那般,总给人淡淡的忧愁之感。」
侬侬神色黯淡下来,又浮现了淡淡的愁容,轻叹了口气。
棠雪儿禁不住好奇,有个问题她一直很想问呢!「你过得不快乐吗?」
侬侬耸耸肩,语气黯然。「日子就是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没什么值得忧虑的事,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自然没有所谓快乐或不快乐的时候。」
雪儿大惑不解地道:「怎么会呢?每个人都会遇到高兴和不高兴的事呀,不可能没有的。」
「是吗?比如说?」
「比如……」棠雪儿想了下,接着眼睛一亮。「比如走在路上捡到钱啊、或是有人请你吃免费的大餐啊、又或者人家赞美你长得漂亮,这些都是高兴的事呀!而不高兴的事嘛,比如买乐透没中奖、走在路上被经过的车子溅了一身水、或是打破碗盘被骂等等,诸如此类的,都算呀!」
项侬侬摇头,轻声道:「我出门都有专车接送,不可能捡到钱,也不会被溅得一身水;自幼衣食无缺,不需要人家请客,也不用买乐透;赞美我漂亮的人都在心里盘算着商业联姻的主意;家事都有仆人代劳,连打破盘子的机会都没有。」
「啊……说的也是厚!」雪儿搔搔头,差点忘了侬侬的生长环境,换个方式来比喻。「那你更应该高兴啊,有吃、有穿、有住的,不用烦恼生计,夏天有冷气、冬天有暖气,至少也是件令人快乐的事呀!」
侬侬面色一黯,眼帘低垂。「是吗?可是为何我一点快乐的感觉也没有呢?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奶奶把我养大的,从小到大,凡事都有人帮我打点好,上课、学钢琴、跳国际标准舞、插花,奶奶都替我安排得好好的。」
这一点棠雪儿真的很佩服她。「好优秀喔,你什么都会呢!」
「有什么好?我倒希望像平常人家的小孩一样,也去玩泥巴、流得满身大汗或弄得全身脏兮兮,感受一下那种大笑大哭的日子,而不是照着别人的安排生活,就连上学都有专人接送。有时候我真想和同学们一块去逛街、一起去吃红豆冰什么的,但是……」她顿了下,不一会儿摇摇头,感伤地道:「我没有朋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沟通,同学都疏远我。」
「怎么会!你那么漂亮,人见人爱哩!」
「可能是我太冷淡了吧,但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跟别人打成一片,加上我没有太多自己的时间,一想到待会儿还要上法语家教,我就高兴不起来。」说着,又长叹一声。
棠雪儿这才明白,原来侬侬快乐不起来的原因,是因为她这一生都受制于别人的安排。听到这里,不禁同情起这位富家千金来了。
侬侬突然又打起精神道:「幸好你来了,跟你在一起我很轻松哩,不然连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
棠雪儿对她既怜又心疼,回想从前,撇开好赌的父亲及歇斯底里的母亲不谈,日子虽然不富裕,工作也辛苦,但其实挺快乐的——她有两个感情很好的弟妹及一些打工认识的好朋友。
擅讲笑话的阿德,总是逗得大伙笑到东倒西歪;力气大的小玉总是追着瘦小的阿光,揍他偷吃自己的零嘴;还有芳芳跟阿华,三人都会忙里偷闲一起去吃剉冰。
自从被恐怖老太婆带走后,她就不曾见过大家了,不知大伙过得好不好?她好想念大家呢!
忽尔,她灵光一闪。
「你不想上法语课,装病就好啦。」
「装病?」侬侬讶异地道。
「是啊,你可以假装肚子痛,待会儿跟老师请假不就得了。」
侬侬惊惶地摇头。「不行的,被奶奶知道就惨了!」
「我们不说,谁会知道呢?你可以拜托老师不要声张。」
「可是……」
「只要你开口,谁能忍心拒绝你的哀求?如果有,他肯定不是人。」
项侬侬从没想过要装病,对一位受过严谨教养的千金小姐来说,违逆奶奶是很大的挑战,所以她十分犹豫。而对于过惯父母动辄打骂及打工忙碌生活的雪儿来说,自有一套忙里偷闲的办法,也很懂得在贫困中找乐趣。
她觉得侬侬太可怜了,连自己的想法都不能有,她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为了让侬侬感受一下自由的感觉,她兴致勃勃地诱拐她。
「不上法语课,就有整个下午的时间,我们可以溜出去玩。」
侬侬身子震了下,脸上难得的显现兴奋的情绪。
「溜出去?我可以吗?」
为了使她安心,棠雪儿拍胸脯保证。「安啦,我们偷偷溜出去下就得了,反正大家都以为你在上课,不会来打扰,奶奶又远在日本,伯父伯母在上班,大人不在,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嘻嘻,感觉上像要去冒险一样,好刺激喔。
侬侬被雪儿感染了情绪,一颗心也扑通扑通地跳薯。当了十八年的乖乖女,她这辈子没做过这么疯狂的事,害怕的情绪里有着更多对外面世界的向往,这份渴望让她做了生平第一次叛逆的决定。
于是,项家两位娇滴滴的千金,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出去,兴冲冲探险去喽!
第五章
「力皇」与「杰门」两大集团是宿敌,也是世仇,这是商界众所皆知的事,已不足为奇。
两大集团在商场上互相竞争,不只争利益,也为了争一口气,尤其在近几年的激烈竞争下,双方已由明争暗斗到了白热化的局面。
力皇集团总裁项靖荣的儿子项浩天,自从接手集团旗下百分之六十的企业营运后,两方势均力敌的情况有了改变,力皇在项浩天雷厉风行的商业开拓下,有如出柙猛虎,集团整体营运蒸蒸日上。杰门集团则相反,董事会里派系分裂,各派龙头坚持己见,形成了多头马车,意见分歧减弱了内部的团结及向心力,使得整体营运业绩年年呈现走下坡的趋势。
过去几年,杰门集团在台北县市大量收购土地、造镇开发,因地价飙涨而赚进几百亿,但自从房市低迷,景气下滑后,杰门为了取回被套牢的资金,致力于使房地产市场景气回温,淡海新市镇的开发是他们最重视的一项投资,但力皇集团的介入竞争,使得杰门不但要应付内部斗争,还要迎战力皇这个宿敌。
正当杰门集团忙着搞内部权力斗争时,力皇乘机抢走了杰门好几位大客户,造成杰门几十亿的损失。对他们来说,内忧未平、外患进扰,可谓雪上加霜,因此才会有这难得的餐会产生。
餐会的目的,是希望借着非正式的会面,免除会议的严肃,让两方可以在气氛轻松的情况下一块吃个饭,好化解可能有的冲突。
说是餐会,其实等于是一场鸿门宴,座落在淡水河岸的这家饭店也是杰门旗下产业之一,窗外路人熙来攘往,一片碧海蓝天,里头却敌我分明、笑里藏刀,项靖荣父子及叔叔共三人,与杰门集团包括耿绍怀等四位代表,总计七人。
项浩天与耿绍怀两人心知肚明,杰门这些刚愎自用的大老,绝不会甘于低头任人宰割。
今日与会人士皆是两大集团里举足轻重的人物,仇敌见面,分外眼红,沉窒的气氛有如绷紧的弦。
「姓项的,你们太过分了,故意降低价码,把我们几十年的客户给拉走,破坏市场行情,一点商业道德都没有!」杰门集团其中一位董事劈头就砍人,完全不顾这次谈判的目的,这可是谈判大忌,由此可见,杰门集团的董事成员太过心高气傲,耳里容不下别人的劝谏。
项靖荣毕竟是历练、远见皆高人一等的企业家,不轻易动气,迳自笑道:「市场向来是利润取向,价格优于一切,客户是认为我们的价格合理才愿意跟我们合作,削价竞争并不能保证品质,客户并不是笨蛋,依我看,是贵集团的报价太高了。」
他们不敢对杰门掉以轻心,是因为杰门依然有能力反扑,虽然两家是宿敌,但项靖荣不希望太过激怒对方而危及力皇的营运,这也是为什么项靖荣等力皇大老们愿意出席餐会的原因。
对方又要来个第二波叫骂时,给自己人拦了下来。
「他向来是直肠子,还请项总裁见谅,这次餐会您肯赏光,对我们来说已是莫大的光荣,您肯来,表示这生意还有转园的余地,大家都是为了赚钱,何必动气,来来来,先吃饭,再慢慢谈。」说话的男子是耿家亲族里势力最强的大老,也最擅用心计。
正是耿绍怀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他朝项浩天使了个眼色。
项浩天嘴角微勾,了解好友的意思,原来眼前这看似慈眉善目的老家伙,就是这些董事中最老奸巨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