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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平沉默了一会儿,紧抿的薄唇突地溢出一抹苦笑。

  “它对我太奢侈了。一个连下个月的落脚处都不知道在哪的穷女孩,有什么资格拥有这样昂贵的钢琴?把钢琴送到这里,对我或爸爸的钢琴都好……”

  “如果你认为这样做好的话,为什么还这么难过?”齐韶轻轻问道。

  “因为……”泪水重新涌上安平哭红的脸颊。“钢琴上有太多回忆。它就像家里的一分子,几乎可说是陪伴我长大的。想到再不能拥有它、弹它……我……”

  胸口收紧的疼痛,驱使齐韶再度将安平搂进怀中。坚毅的下颊靠在她额上,低沉嗓音深挚又温柔。“你还是可以弹它。只要你愿意,我跟修女说一声,随时都可以过来弹。”

  “真的可以吗?”氤氲着水雾的眼眸充盈着不敢置信的狂喜。

  “我保证。”齐韶对她微笑,晶亮的双眸闪烁出令人信服的光彩。

  “谢谢……”安平欣喜若狂。她没有失去钢琴,还有机会弹它。太好了。

  “谢什么?我们是肪友呀。”他笑眯眯道。一会儿后,眼光转为严肃。“季群说你想找工作。”

  “嗯。”安平拭干泪水点头。“我知道希望渺茫,但总得试试,不能坐吃山空。我想继承父亲的遗志,在音乐这条路上走下去,将来成为一名优秀的演奏家。”

  齐韶听后点了点头道:“我和季群都知道你不会答应接受我们在经济上的支助,所以这几天都在帮你找工作。我认识一对美籍夫妇,他们有两个男孩。大的十岁,小的八岁。他们听说你指导季晴弹琴的事,对你很佩服。如果你愿意,可匕到他们家教男孩弹琴。除了固定薪酬p,还发供吃住。开学后,你可以继续住那:里,只需空暇时教孩子就行。”

  安平张了张嘴,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事。

  “类似家庭教师的工作,你有兴趣吗?”

  在齐韶亲切、温和的笑容中,安平忙不迭地点头,之前为失去钢琴、亲人而孑然一生的孤苦情绪,全都因为齐韶适时伸出的关怀、帮助而烟消云散。盘踞眉间许久的愁绪,豁然开朗。柔润的菱唇开出一朵清新如警的甜美笑靥。

  第五章

  白日的暑气稍稍褪了些,清凉的夜风带着浓郁的花香从敞开的窗口吹拂进来。

  四坪大的寝室布置简单,安平满足地据在写字桌前,借着桌灯的照明,在五线谱上沙沙书写,粉嫩的小嘴儿断续哼出旋律。

  “安平姐姐……”稚嫩的童音从半掩的房门处传来。

  安平放下手里的笔,回头去瞧。

  “菲力,你不是上床了吗?”她微笑地朝笔直站立的男孩道。

  他年约十岁,个子高瘦,白色的皮肤配上一张气质高雅的长脸。圆滚滚的蓝眸明朗、可爱,暗金的短发剪的膨松松,模样很像某些西洋建筑天花板边缘雕饰的抱着坚琴和花朵的天使雕像。

  “我饿了。”菲力走到安平面前,好奇的眼光往桌上的五线谱瞄。“安平姐姐,那是什么?”

  “五线谱呀。安平姐姐不是教过你吗?”

  “我知道那是五线谱,可那是什么曲子,我们练习过吗?”菲力歪了歪脖子。

  “不是什么曲子。”一抹嫣红染上安平脸颊,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道:“是我胡乱做的。”

  “原来安平姐姐也会作曲,像贝多芬、舒伯特那样。”菲力赞叹道。

  安平噗哧笑出声。“安平姐姐哪能跟那些大师比?菲力太过奖了。”

  “谁说的?安平姐姐最厉害了。”小男孩认真地道。

  安平拿菲力一脸的崇拜没办法地摇摇头,微笑地拍他的肩。“要喝热可可还是牛奶?我去煮给你喝。”

  “热可可。”

  “回房里等我。”安平先将他送回隔壁房间,才到楼下的厨房。

  大约是晚上九点半了。华生夫妇到朋友家应酬,厨子也在做完晚饭后下班回家,家里只剩下安平和两个孩子。

  安平边哼着曲子,边从橱柜里拿出可可粉,准备为菲力煮杯热可可。

  到华生家工作快一个月了。这对夫妇待人和善,两个孩子聪明、有教养,安平几乎是不怎么费力地担任钢琴老师一职,像个大姐姐般带着他们玩。

  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能谋到这份好差事,一切都该感谢齐韶。

  想到他,安平粉嫩的柔颊烧灼起来,眼里多了抹作梦的光彩。

  对这个一星期至少会见个两、三次面的年轻男子,若说她不存有任何还思,那是骗人的。齐韶为何对她那么好?那双格痕深秀的眼眸,偶尔闪烁出的炽热光华意味着什么?为什么每次看到他,总令她脸红心跳、胸臆间盈满甜蜜的喜悦?

  尽管见面时谈的只是家常,尽管他守礼安分的不曾有过俞矩,尽管他的微笑是那么亲切,她却无法将他视为像对宁季群那样的兄妹感情。

  初见他时种下的钟情,在这段有他支持关怀的日子里,已悄悄萌发茁壮。

  每当地陪她到教会附设的学校音乐教室探望父亲的钢琴,他静静坐在她身旁,听她弹奏一曲曲乐章——尤其是她最喜爱的那首“月光”,那专注、微笑的模样,总令她心生温暖。

  不只是伯牙遇到钟子期的知音感觉,存在于两人间的情债,接近于文人歌颂的爱……情。她可以这样期望吗?安平心里有着既期待又怕会失望的复杂感觉。

  齐韶对她也有同样的感觉吗?还是她在……自作多情?

  安平不愿想下去,有时候还是维持在暖味不明的情况下最好。以她现在的条件,如何匹配得起齐韶?这样默默喜欢他就好口巴?

  怅然的情绪取代了心里的甜蜜。安平将蒸腾着可可香味的马克杯以托盘托住,走出厨房。

  客厅里亮起的光明,令安平心生警讯。

  华生夫妇回家了吗?

  她走进客厅,一阵酒臭猛袭而来。还不及掩脸作呕,眼光捕捉到脚步歪斜的男子朝她走来。见他一脸落腮胡,模样浪荡,安平不由害怕起来。

  “你是谁?”她神色严厉地以英语对深金色头发的男子问道。

  那男人咧了咧嘴,伸手指了指自己,口齿不清道:“我是艾伯特呀,你是谁?”

  “我不认识你。你是怎么闯进来的?再不离开,我要报警了。”

  “报警?”艾伯特色迷迷地笑了起来。“你这小姑娘倒满辣的。琼丝什么时候请了你这么可爱的小女仆?家里向来只有那个又肥又老的厨娘,还有个白天才来的打扫女仆,怎么多了你这位鲜嫩欲滴的小东西?”

  说着,他伸出一只长满毛的巨掌往安平摸来,她连忙以手中的托盘挡在身前。

  “你别乱来。”她退后了好几步。“我是菲力和彼得的钢琴老师。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认识华生太太?又是怎么进来的?”

  艾伯特嘿嘿一笑,两只眼贼溜溜地四下打量了一圈。“我是琼丝的弟弟。刚下船。他们不在吗?”

  “华生夫妇很快就会回来。你随便坐,恕我失陪。”安平警觉到这人不怀好意,忙想退回楼上房间。

  “别走嘛!”艾伯特趁她转身时,摸住她的腰。安平尖叫,挣扎时将手中的热可可洒在他身上。

  换艾伯特吼叫地放开她,处理身上的烫热。

  “你……要不要紧?我打电话叫医生……”见他这么狼狈,安平有些惊慌。

  “你这个该死的娼妓,看你做了什么好事!”艾伯特睁着发红的眼眸,咬牙切齿地道。

  安平从来没遇过这么凶恶的男人,吓得胆战心惊,只想夺门而出。

  可是艾伯特快了一步,冲过来抱住她,将她甩在沙发上。弥漫着酒味的庞大身躯,紧跟着压住安平,肥厚的嘴唇贪婪地侵犯她。

  安平尖叫着挣扎,拼命甩头不让他亲到嘴。但艾伯特只是嘿嘿冷笑,改而撕开她的上衣。

  “我有没有事等会儿就知道了。就用你鲜嫩多汁的身体来证明吧!”

  无法忍受的作呕感觉涌向安平喉头,不只是艾伯特的气味令人恶心,他碰触她身躯的脏手如沼泽的污泥般拉她下沉,有种就此沉没后,便坠人最黑暗的地狱的感觉。

  再无生机。

  再看不见光明的阳光。

  从此沦落黑暗。

  强烈的绝望淹没了她,有生以来,从未遭遇过这样歹毒的摧残。怒火攻心,使得她头昏脑胀。然而她知道一定得挣扎,如果不努力挣脱这匹豺狼的侵犯,她就再也见不到她的阳光,触摸不到她的梦想了!

  她用牙齿、用指甲攻击艾伯特,造成的疼痛更加挑起后者野蛮的本性,毛茸茸的巨掌掐住她纤细、脆弱的项项,安平很快无法呼吸,喉头灼痛,翻白的眼睛盈满艾伯特丑恶的嘴脸。

  太可怕了。

  就在安平即将香消玉殒的最危险关头,突然传来哐郎一声,紧接着是艾伯特的闷哼。颈上的钳制松了,身上的重压从上往下滑开,安平捂着喉头剧烈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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