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晴咬了咬下唇,“爹向阳春的爹娘保证,咱们家不是因为缺钱才卖公主楼的,更不是因为爹的赌债公主楼易手巧手坊,如果………”
沈未央插嘴道:“阳春爹娘会相信爹的话?”
“我想他们是不相信的,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咱们家做得太明显,让王家失了面子,将来我在王家的地位肯定降三级。”
“有那样的赌鬼爹,咱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谁不知道啊。”说实在话,要她去求恭承彦,真不知从何开口。
“大姊,你忘了沈家的祖例?”
“我没忘,可恭家之所以买下公主楼!摆明就是怕咱们家花轿和恭家老太爷出殡的队伍相冲,我如何劝服他让你由公主楼出阁?”
“我愿意将出合时辰往前调整。”这回情势比人强,沈晴也不坚持了。
“寅时?”
沈晴点点头,虽要更早起,恭家若能成人之美,她亦没什么好抱怨的。
“好吧!我试试找荣总管商量。”
沈晴定下心来,愁眉略展。“大姊,我就知道全家属你待我最好了。”
两姊妹又闲话家常一番,沈晴才离去。
沈未央忙了一会儿后,情商柳师傅替她看著芝田录!她得打铁趁热,赶紧上恭府朝人打拱作揖去。
荣波总管不在恭府。
“荣总管上哪儿去了?”沈未央问小翠。
“苏州收帐去了。”小翠说。
“这可真巧,原来无巧不成书是真的。”她咕哝地道,又问:“何时归来?”
“三天后吧!”
“要这么久!”
“大小姐找总管有事?”
沈未央只得硬著头皮再问:“恭大学士在府里吧?”
“方姑娘来访,爷在花厅接待。”小翠指了指右后方。
沈未央皱了下眉,“今天是怎么回事?老出师不利。”
“大小姐要不要去客厅等著,方姑娘来一下午了,应该很快会回去。”
“也好,今日事还是今日毕,怕明日没了勇气,一句话也吭不出。”
“大小姐一向勇气可嘉的。”小翠钦佩地道。
沈未央扁了扁嘴,“我都快哭了,还勇气可嘉。”
小翠被她的模样给逗笑,“大小姐真爱说笑。”
她无奈地耸耸肩,怎么她沈未央说实话也没人信。
“你去忙吧!我﹂个人在这儿等不碍事。”
天已经黑,那方绮思还没走,从花厅一路坐到书房,再从书房走到马厩,最后用完晚膳,一副准备留宿过夜的态势。
“大小姐,那方姑娘和爷正在西厢房前的花园凉亭里赏月,还抚琴、吟诗作对呢!”
小翠将恭、方两人的一举一动报告得钜细靡遗。
“这么诗情画意啊!”沈未央站起身,“算了,本姑娘不等了,明日再来。”
“大小姐,要不要我去通报爷,说大小姐等了大半夭,有事与他商量?”小翠热心地道。
“不了,打断人家的好事,会讨苦头吃的。”
“大小姐,我是怕您明早一来也是白跑一趟。”
“为什么?”
小翠欲言又止,“爷……今晚可能不会待在府里。”
她方才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听到厨娘们的闲话,说爷今晚会送方绮思回“有凤阁”,不会回府里歇息。
沈未央不笨,不会听不出小翠的弦外之音。
“那好,今晚就把事情做个了结,他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反正横竖有一个答案。”
小翠去了又返。
“如何?”
“爷要大小姐用完膳后在这里等著,他一会儿就来。”小翠微喘地道。
“你跑这么急作啥?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小翠因为父亲的缘故和她特别投缘,她也很喜欢小翠这个朋友,若是她日后生意做大,一定将小翠挖角到芝田录替她招呼客人。
“我怕大小姐等不及走了。”
“我为了晴妹的幸福,怎样都要捺著性子。”
小翠端来晚膳,沈未央静静吃著,富贵人家寻常时日吃的斋食,一样是人间美味。
因为恭府仍在丧期,连吃七七四十九日的斋食是恭承彦的意思,小翠在旁解释著。
“爷很在意这些小细节。”
“你们爷真重视形式。”沈未央下评语。
“爷是这样的人。”
小翠收去盘具,一刻钟后恭承彦走进客厅。
“沈姑娘久等了。”
他不知道她下午即来,同方绮思蘑菇了半日,有些情趣,但仍若有所失,总觉得在杭州的日子空乏许多。
“见爷招呼女客,所以没惊扰。”
“绮思是很熟的朋友。”恭承彦笑了下。
“看得出爷与方姑娘熟稔,未央长话短说,不打扰爷的兴致。”
“我猜姑娘是为今妹婚事而来?”
他与她无冤亦无仇,现在公主楼又成为恭家产业,再也没有造成龃龉的理由。
“公主楼虽归阁下所有,可也曾经是沈家的产业,如果阁下愿意高抬贵手,让我家晴妹由公主楼出阁,我沈家会将爷的恩德记上一笔。”
“姑娘客气了,不过在下以为这件事已经没有讨论的必要才是。”恭承彦的语气十分坚定。
沈未央见他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一时也沉不住气起来。
“恭承彦,你不要欺人大甚!”
他以为她故意挑衅,脾气也上来。“姑娘言重了。”
“恭承彦,别得理不饶人!总有一天会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她本想好好与他谈的,谁知道自己的性格太刚烈,随便被他一激,火气就来。
“你怎么就不能好好讲话?也许你真的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他满面嘲讽。
“我难相处又怎样?”可恶的男人!
她的心口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下,自小从没让人以难相处来形容,恭承彦这样说她是不是有失厚道?
“你在街上做生意,若不能做到以和为贵,如何能生意兴隆?”
他倒教训起她来。
“芝田录生意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你没听过没有笑脸莫开店的俗语吗?像你这样的臭脾气,就算是在芝田录门前栽满桃花树-生意也好不了多久。”
“恭承彦,你好样的,竟敢咒我!”沈未央怒视他。
他没有恶意。
“你不必发这么大的脾气,忠言逆耳、良药苦口,我若是故意扯你后腿,大可不必同你说这些,只管奉承你就好。”恭承彦解释道。
“谁希罕你的奉承,你不过是命比较好一点罢了,出生时投胎在富贵人家。一回杭州就到处拈花惹草,是啊,阁下这种人要你低调怎么可能?约莫是打死也不肯锦衣夜行吧!”她反击道。
恭承彦张口欲言,她没给他机会。
沈未央继续往下说:“荣总管心肠比你好不知多少,可惜他没能投胎到有钱人家,不过不要紧,改天我进京时同皇上交上朋友之后,一定会替荣总管美言几句,让皇上赏个一官半职给荣总管威风、威风。”
恭承彦摇摇头,苦笑道:“你以为我恭承彦是凭著家世好不劳而获?”
“难道不是?”
她根本听不下他的澄清。
“沈未央,你也太小看我恭某了。”
“你管我是小看还是大看,总之你这人不学无术又小器,不是什么好人。”
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沈未央转身离去。
这样的鲁男子,就算她低声下气求他,也不一定有效,别自取其辱了。
沈晴哭著跑出芝田录,与王艳擦肩而过。
“晴妹又怎么了?怎么哭成泪人儿?”
“还不是为了恭承彦不肯让她由公主楼出嫁的事。”
一早,沈晴就等在芝田录门口,没想到听了半天就是坏消息。
“这事木已成舟,要劝晴妹看开些。”
“劝了,还是哇哇大哭。那恭承彦心眼极小,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以后一定会有报应。”
王艳摇头。
“听春仙说最近绣坊忙翻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百忙之中也要抽空来这儿一趟。”
她见王艳神色有异,“什么事?”
“薏纭告诉我你同皇上是朋友,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和皇上……朋友……”沈未央沉吟了下,“哦:…那件事啊……薏纭说得太快了啦,我是打算同皇上做朋友,现在还不是皇上的朋友。”她腼腆地笑了下。
“哦,薏纭还说你要替她赢回两个孩子?”
“是啊。”
“靠皇上的力量?”
“是啊。”
会不会太夸张?
“真的假的?”王艳显然并不相信。
朋友的质疑是最好的激将法。
“当然是真的,我准备把芝田录托付柳师傅替我看顾,进京替蕙纭讨回公道。”沈未央说得正气凛然。
王艳瞪大眼,“你要陪薏纭进京?”
“没错,薏纭的丈夫范苗银混蛋透顶,狎妓游街不说,还预备纳十岁孩儿为妾,成何体统!”她义愤填膺地道。
“范苗银是恭大学士的学生。”
“是啊,桃李满天下,却都是一些烂桃子、烂李子。”她嘲讽地道。
“沈姑娘,你说话未免太毒了。”从外头走进芝田录的张彩莲不以为然地道。
完了,这话让长舌妇听到难保不闹个天翻地覆。
“彩莲姑娘,买锁啊”沈未央旋即堆满千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