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冷榭新婚燕尔,自然巴着娇妻不放;那个千海从以前就只会追着女官万俟芸后头死缠不休,要是当真有意怎么不干脆给她一个妃位正名?如此不清不楚地拖下去,只会让人觉得千海帝不守礼法。
两个大男人都只顾自己享乐,沉浸于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说到底,她是为谁辛苦为谁忙?苍炎可不是她一人的国家!
\"这是什么?\"朱岚王一面无奈嘀咕,一面带着官吏走进国库,不甘愿的命人拿来帐簿,谁知打开来看了几眼后,朱岚王差点被气得旧疾复发。
\"为何这几个月凭空多出好些笔修理宫殿的支出?\"
\"是千海帝与冷榭皇大打出手,所以、所以……\"
所以她经年累月,辛辛苦苦为国库攒下来的银两就这么在她不管事的三个月内几乎减少了四分之一。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该相信他们!\"
帐簿上的朱墨一笔一笔仿佛是蘸了她心上淌下来的鲜血写的。平常她连自己的新装都舍不得采买,他们却花钱如流水?
朱岚王这回真的动怒了。
\"要是不让他们吃些苦头,他们哪里懂得为王该有的节制?\"
朱岚王丢下被她少见怒颜给吓得磕头不止的小官,把心一横,迈出国库,决定让那两个哥哥受点教训,再也不管政事。
\"为王不是只有享乐过日子,别以为苍炎的王那么好当!\"
照这样看来,一年之内苍炎就会被他们兄弟俩吃空!她已为他们收拾了七年残局,这回就让他们自己去想办法吧。
\"我这次一定要离宫出走给他们看!三年之内,休想我会回来!\"
第一章
苍炎,万俟辅相府。
庭苑里琴音袅袅,悠扬曲韵缭绕竹亭。
亭中俏丽佳人,柳眉似勾月,星眸漾波光,小巧菱唇笑灿灿,水袖苍紫长袍相观姣美身段,五彩丝巾紧缚纤腰,娇媚无双;雪嫩玉指轻巧拨弄怀中七弦竹琴,悦耳歌声低吟咏春调,令见者无不心神荡漾。
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好一个天下太平。
难得不在宫中当差,人悠闲,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休假中的万俟芸便是如比。
\"芸小姐,芸小姐!有好消息!千海帝陛下已亲临相府,说要接小姐回宫呢。\"
小丫鬟禁不住欣喜万分,连忙赶到后院通报自家小姐这个大好消息。
琴弦猛一迸断,歌声陡然中止。万俟芸绝色娇颜,果真绝了血色,仅余惨白一片;浑身颤抖地重复低喃那可怕名号:\"千……海……帝……\"
\"相爷要您快快更衣去拜见陛下——唉?小姐您要去哪?\"小丫鬟话还没说完,只见万俟芸早将自己平日最珍爱的竹琴扔下,消失在庭院一隅。
小丫鬟依稀听到小姐那惊慌失措的声音自远方飘来,仔细交代:\"去告诉千海帝说我不在!就说我上沙遥山参拜天女神庙,近期之内不回来!\"
连包袱也来不及收拾,万俟芸什么细软都没带,一直冲向后门。
\"千海帝怎么会来?他和爹爹有言在先,每月三日假期让我出宫回家休息呀!毁约的狡猾骗子,明明我昨天夜里才到家,他今天就找来了?一定又是弄了什么新药想叫我试喝……我才没傻到让他逮回去呢!\"
每思及自己的遭遇,万俟芸就愈想愈哀怨。
据千海帝的说法,七年前,在万俟芸十六岁那年,她擅闯千海帝机关房,毁了他一室机关,于是心胸狭窄的千海帝,也不管她万俟芸好歹也是堂堂苍炎辅相的独生女,竟然随意安了个女官之名,强押她进宫,便是逼她成为他随侍,助他重新研究,弥补他被损坏的诸多心血。
从此她被他奴役至今。
最绝的是她那个辅相爹爹,也不知千海帝对他说了什么好听话,她爹爹似乎完全误解千海帝的本意乃是惩罚她,竟喜极而泣地率家人们列队欢送她进宫,根本没察觉她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
此后,千海帝炼了新药,第一个叫她尝;设置新机关,把她第一个丢进去试;她空有女官之名,所受的待遇却比个女奴还可怜,任他使来唤去。
她稍有反抗之意,他就似笑非笑地向她逼近,眯起眼眸直盯着她瞧,瞧到她全身颤抖、寒毛直竖、冷汗直流、心惊胆战地就地屈从为止。
不是她没骨气,委实是他太可怕。没人知道,高傲的千海帝骨子里究竟在盘算什么,但可确定的是,谁惹火千海帝,就准备受死吧!
听说七年前,有个企图谋反的大臣率众想加害千海帝,被千海帝独自一人扫荡殆尽,从此苍炎纷杂的部族对千海帝心悦诚服,境内不再有乱事。
万俟芸其实心知肚明,与千海帝结下梁子的结局一定很惨,可教她无法认命的——她根本不记得有做过那些事!
她依稀有印象的,是十六岁那年她在大病一场高烧数日之后,醒来后面对的,就是一脸肃杀戾气、像是准备将她生吞活剥的千海帝!
为了自己完全不记得的过错受罚,她不甘心!要死也要死得清楚明白!
可是……千海帝没理由故意欺负她,还追着她不放整整七年啊,他又不是吃饱撑着没事干。那……她到底和千海帝有过怎样的仇怨?
都怪她当年病的糊里糊涂,烧坏脑袋才会去招惹千海帝。
万俟芸恨不得能回想起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每次一试图忆起过去,头就抽病不已;所以她也只好努力的逃避千海帝一次又一次的折磨与欺侮。
听说,以前她是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娇弱千金小姐,可现在她在千海帝长年喂药下,变成百病不侵,神勇无比的粗鲁女官。
别人家姑娘是在屋里纺纱织布裁衣,而她却是让千海帝锁进机关室里躲暗箭练身手抬铜人;别人家姑娘是在野山林养鸡鸭牧牛羊,她却是被千海帝扔在山林里猎野狼和山猪格斗。
别人家姑娘最迟十七岁也该有年轻汉子上门求亲,可她已经年逾二十三却无人问津;她爹爹对于这样不寻常的女儿竟不为所动;每当她告假回家喘息,她爹还老是追问着她怎么不快回宫陪千海帝。
万俟芸认为,现在的她能好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莫非千海帝卑劣的报复法,就是霸占她一生,要她将一辈子赔给他吗?
\"不管谁说什么我都不回去。\"她握紧拳加强决心。千海帝这次甚至等不到她回宫就找上门来,一定准备了比那些恶心难喝的怪药更可怕的花招。
不行,为了她的将来,她一定要想办法逃走!
千海帝突如其来的拜访,叫万俟芸做了七年来最重大的决定,她这次决意要反抗千海帝,誓死争取自由——逃开千海帝!
拜千海帝长年锻炼所赐,万俟芸逃跑的速度宛如飞箭,才刚听闻千海帝到访的通报,此刻她早已站定后苑,猛力出手,准备拉开后门——\"你在练跑吗?\"
同一时间,熟稔的尊贵男声不疾不徐自门边清亮响起。
\"呀啊——陛下——\"他为何在这里?万俟芸心跳霎时停止。
她虽然力图镇定,可仍无法克制拔尖怪叫震颤破口而出。
\"奴奴奴……婢婢婢……参参参……见见见……陛陛陛……下下下……\"
悠然自得的千海帝双手抱胸,斜倚墙边,许久之后才转过头,对着结巴足足一刻钟有余却仍说不出一句完整话的万俟芸轻笑起来,接着用他那深邃幽远的精明眸光打量她道:\"听待女回禀,你独自上沙遥山参拜天女神庙,怎么人还在这里?本王曾说过,让你回家三天是本王最大限度,没得允许你不得擅离本王身边,而你竟敢抗旨?明知本王驾临却不来迎接,反而出现在后门;怎么,你——想逃?\"
与千海帝蕴含怒气的危险视线一交接,她连承认逃跑的勇气都立刻化作烟云消散无踪,万俟芸只是拼命摇头,否认她尝试逃离他的意图。
求他别老是那样盯着她呀!每当他这么一瞪,她就几乎要忘了呼吸,脑中一片空白,当场吓呆。他的漂亮眼眸宛若具有魔力,只消一瞄,就叫她感觉仿佛正被熊熊炽焰包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被烧烫,又热又痛,害得她除了躲开外不做他想。她想觉得待在他身边,早晚会出乱子。
\"没、没这回事,奴婢根本不知道陛下驾临,只是想、想、想——\"想什么想,她想不出来啦!要她如何说,千海帝才会息怒?他平常已经够恶劣了,若真惹他动怒,她即使有九条命也不够用。呃……得快谄媚他才行。
千海帝大步踏前,一把抓住她纤细藕臂扯到胸口,炙热大手紧握住她柔荑,拇指灵巧来回摩挲她手背,须臾,他皱起英挺剑眉,嘶哑说道:\"怎么你今天抖得特别厉害?冷成这个样子你还想去哪晃荡?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