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当作没看见他,知道吗?”她不能冒险。
碧珠呐呐的问:“可是……小姐,他……”
“没有可是。”她厉声的说。
李卧云一听喧哗的人声渐渐往这里来,看来时间不多了。
“恋月姊,我们走!”
她也感觉到有一群人正朝这里而来,摇晃下头,“行不通的,云弟,带著我只会拖累你,我爹更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唯今之计还是你先逃出去找个地方避避风头,不要再犹豫了,听我的话,快走!”
“没有你我不走……”
苏恋月绷起脸,“你已经不听我的话了吗?”
“好嘛!我听就是了,可是恋月姊,我绝不会让你嫁给别人,你千万要等我来接你。”他死都不怕,就怕连她也不要他了。
她含泪允诺,“我答应你,一定会等你来。”
急促杂沓的脚步声更近,已经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了。
“快走!”她大喊。
“他在那边!不要让他逃了……”管事的后头跟著一大群衙门的官差,来势汹汹的冲向他们。
李卧云熟悉府里每个角落,一钻就不见人影。
“他不是故意要杀人的,你们不要抓他……”苏恋月大叫著要阻止众人继续追去,见苏老爷也在其中,她像找到救星般的抓紧他的手臂,“爹,求求您饶了他,他真的不是有意的,啊……”
一记又脆又响的耳光甩在她脸上,苏老爷一脸的欲哭无泪。
“你疯了是不是?还是那小子会作法,把你的魂全勾走了?恋月,你一向是最听话懂事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知道爹看了有多心痛吗?”
她紧闭下眼,任泪水狂流,“爹,您不会懂的……”
天晓得她多压抑自己真正的本性,努力当个乖巧柔顺的大家闺秀,可是当李卧云一出现,她叛逆的灵魂仍然不由自主的一步步被他狂傲不羁的个性所吸引,难道选择自己所爱,一辈子跟喜欢的人长相厮守也这么困难吗?
“不管我懂不懂,这次他杀了人,谁也无法再护著他,那小子就等著被斩首示众了。”为了让女儿死心,苏老爷绝不会让他再活下去。
“不!”她低叫一声,脚下的地像裂了个洞,人也跟著往下坠了。
碧珠惊喊的接住她,“小姐……”
快逃!云弟,快逃……
那是她昏迷前最后的意念。
第五章
他还不能死。
尾随在后的官差紧追不舍好几次他都差点被逮到,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被抓,只要让人抓到就是死路一条,他死了,恋月姊就会属于别的男人。不行!
除了他谁也休想拥有她。
“有人见到犯人逃出城了,我们快追……”官差一发现他的行踪,个个卯足了劲非逮他归案不可。
李卧云逃出了城门,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加上走得匆忙,身无分文,刹那间有种天地之大,竟无他可容身之处的悲哀。
“找到犯人了……”
远处传来的叫声让他发足狂奔,他绝不能被抓到。
“李卧云,你逃不掉了,快快束手就缚吧!”
“不要跑……”
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他只想著要如何才能逃离官差的追捕,途中他跌了好几次,很快的爬起来继续跑,即使已经跑到全身虚脱,气喘如牛,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绝不甘愿就擒。
“不要再跑了,李卧云,你是逃不掉了……”为首的捕头比个手势,其他人随即分成两路包抄。
李卧云不去理会他们在叫些什么,一迳的往前跑,直到……
“糟了!是断崖,前面已经没路了。”他才想要回头,身后的官差也已经赶到,将他团团围住。“不要过来,谁敢靠过来我就杀了谁……”
他俯视著高达数千丈的断崖绝壁,几乎可以想像出肉体经撞击后必是粉身碎骨,死亡并不可怕,他只是不甘心就这么屈服了。
“李卧云,别再作困兽之斗了,你偷窃不成,愤而行凶杀人,罪证确凿,还是乖乖跟我们回衙门去吧!”捕头上前说道。
“我没有偷任何东西。”要他承认莫须有的罪名,想都别想。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狡辩?苏家的管事可以证明你平日就垂涎苏大小姐的美色,屡次意图勾引,后被老爷发现因而受到责罚,没想到你尚不知悔改,竟欲偷取库房中的钱财,被死者发现而将其灭口,罪无可恕,今日非将你逮捕归案不可。”
李卧云整个人激动起来,咬牙切齿的吼道:“他竟然随便将罪名加在我身上,当时我应该第一个杀了他才对,这笔帐我就是到了黄泉也要跟他算清楚。”
“有什么话回去之后对大人说,就算有冤屈,也有大人为你作主,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了。”捕头用眼角示意众人慢慢靠过去。
“为我作主?哈……”他笑中带泪。
“有什么好笑的?”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捕头虚应著问。
“你们以为我是傻子,会相信你们所说的屁话吗?”李卧云唇上掠起讥诮的笑,“怕是我一被你们抓回衙门,恐怕连审都不必审就以罪大恶极的名义押出去斩了,别想否认,因为我若没死,只怕有人晚上会睡不安宁,是不是?”
捕头眼神一闪,“大人向来公正廉明,绝不会不经问审便判刑。
“公正?连老天爷待我都不公了,我还能相信什么?再说官无不贪,你们那位大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吗?我倒是很想知道我这条命值多少银子?”
“你……李卧云,我们是好话说尽,若你再拒捕,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他露出了真面目,苏家的管事的确在衙门里从上到下全都打点过了,他是非死不可,就算他不是死在刽子手的刀下,也一样会死于断崖之下。
李卧云大笑不止,“好,至少这样让我作个明白鬼,将来作了鬼也晓得该向谁索命。”
“动手!”捕头喝道。
官差们旋即一拥而上,李卧云在凄绝的笑声中转身往崖下一跃,众人惊诧的看著他的身形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跳下去也好,省得我们费事。”说完,完成使命的一干人便离开了断崖。
片刻之后,一把遗落在崖边的短刀被人拾了起来,是那位脸上有烧疤的男人。
“爷?”他将东西递到戴著斗笠的主子面前。
刀锋上的血迹令人触目惊心,斗笠下的薄唇反倒掀起邪诡的笑。
“很好,去吧!”
赫连平躬身一揖,以“千斤坠”的高深内功纵身跃下断崖。
崖上的狂风吹得那位断臂的神秘人袖管啪啪作响,像是妖魅的邪魔振动著羽翅,准备在平静的人间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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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我出去,爹,放我出去……”
苏恋月不停的捶打房门,捶到两手红肿,嗓子都叫哑了,而苏老爷这次是吃了秤铊铁了心,对她来个不应不睬,心想明天袁家的花轿来迎娶之后,女儿一旦过了门自然就会认命了。
“爹,您不能这样关著女儿,爹……”她哭喊得喉咙都痛了,“爹,我求求您,让我去祭拜他一下,起码……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断崖下,我……”
想到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肯定是血肉馍糊、身首异处,可怜他死状凄惨,竟连个为他上香烧纸钱的人都没有,教她情何以堪。
“你为了我杀人,我却连这点小事都无法为你办到。”她自责甚深的喃道:“云弟,你真傻,为什么要跳崖自尽呢?至少你活著我还可以想法子救你,你真是太傻、太傻了……你不是说一定会来接我吗?你怎么可以死……”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
碧珠端著晚膳进来,就见她蹲在门边哭得肝肠寸断,叹道:“小姐,人死不能复生,你再难过也没用,明天你就要出阁了,得早点休息养足精神,还是把他忘了吧!”
苏恋月在她的搀扶下起身。
“碧珠,我爹呢?”她问。
“老爷和管事正在书房里谈明天的事情,小姐,你别再胡思乱想了,这两天你只喝了一点水,一粒饭也没吃,身体怎么受得了,来,这些都是小姐最爱吃的菜,奴婢特地要厨子煮的,你就多少吃一点吧!”碧珠为她盛上一碗饭,软言相劝。
她郁郁的提起箸又放下,“我真的吃不下,碧珠,你让我到娘的花园里走一走,或许心情会好一点,比较有胃口吃东西。”
“小姐,不是奴婢不肯,而是老爷有令,在花轿没到之前,小姐一步都不能踏出去,奴婢真的很为难,你就忍耐到明天吧!”
明天花轿一来,她跟云弟就真的再也没机会见到面了,她必须想办法见他一面,至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将他的尸首好好的安葬,免得曝尸山野,也算是为他尽了点心力。
苏恋月细嚼著嘴里的菜肴,心中暗潮起伏。若是等到明天,那就太迟了,一时,她的眸子忽地定在桌案上的白瓷花瓶,做著某种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