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了,她的霸道和小时候没两样,惯然的命令人口气。「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反正等你死了以後,我还是会在你的墓碑上刻著:贝姬·莱特之墓。」
雨势越来越大,安德烈冒雨检视她一身伤势,不敢轻易移动地暂时将她放在可避雨水的大树底下,生怕她跌伤骨头,之後再以鞋带绑住她印著蛇牙印上方的手臂,防止毒血攻心。
直到他发现流出的血不再是污黑的才松了一口气,抬手挥去已然湿透的前额雨滴。
「安德烈·霍华,你是我见过最恶劣的男人。」唐莲华狠狠的瞪著他。
他失笑的咧开嘴,「看来你没我想像中的严重,还有力气吼人。」
「别笑得像个傻瓜,还不想办法把我弄乾。」她在失温当中。
「小姐,我比你更狼狈好不好,我不是上帝。」安德烈下意识地寻找马的踪影。
「我不管,你得负责让我温暖。」她快冷死了。唐莲华从不去探究为何她只对他一人任性,习惯性地对他使坏、吆喝。
啧,多暖昧的话,要是他无耻一点她准完了。「马不见了,你要走路回家吗?」
「你背我。」很累,她了解是残存的毒液在削弱她的体力。
安得烈瞧瞧乌沉沉的云层,不乐观的说:「雨可能会大到寸步难行,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等雨势小一点再说。」
第五章
「树屋?!」
有没有搞错,避雨避到树上,他不怕天打雷劈,一道恶光划下无逃生之路吗?
雨势如山洪爆发急洒而下,登高一避是可预防积水时的危险,但是也等同把退路切断,等水涨到三尺高时只好用飞的。
这个没大脑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那么高的树要怎么上去,难道他和她一样有魔法,能施法让老树弯腰送她上去?
豆大的雨点打在身子,像是一粒粒拇指般大小的石头,虽然她没有痛的感觉,但是以身体为屏障护著她的他肯定不好受。
瞧他一脸冷肃的表情像是痛得没知觉,她不喜欢他现在的神情,感觉好陌生、好疏远,不是她记忆中那个成天胡闹的大男孩。
在他怀中她感觉到他是个男人了,有一双强壮的臂膀和温暖的胸膛,以前她是不是对他太苛求了,老是以自己的想法去左右别人。
「你最好别挑剔,我已经尽可能找最便利舒适的避难所。」再罗唆就叫她自已走回去。
瞟了安德烈一眼,唐莲华尽量往他身上缩好躲雨。「太高了,我上不去。」
「没人指望你会善心大发,蹂躏我是你快乐的泉源。」他早有认命的准备,掮夫舍他其谁。
「说得真酸,不然你放我自生自灭好了,我绝不怨你生性残忍,冷血没人性。」一个人的生活她过惯了。
「只是做鬼也不放过我,批了阎王令拘捕我下地狱做你的奴隶。」他太了解她了。
安德烈拉拉树干旁的小吊杆,一道摺叠式木梯由树屋下方落了下来,可直接通往树屋的正中央。
眉头一挑,她微颤的一笑,「有福同享,有难你自己担,我是看得起你。」
「谢了。抓牢我别掉了,我绝不会爬两次把你捡回来。」安德烈嘴上说著狠话,手臂倒是紧紧环抱著她。
口是心非不仅仅是女人的专利,它也适用在某些嘴硬心软的男人身上,尤其是对她狠不下心的时候。
他已经不奢望她有良心,只求雨势快快变小,两人困在一起太久铁定会自相残杀,他有大好的前程及宏伟理想尚未实现,不想因杀了她而进了布雷肯监狱。
一所专关变态及疯子的监狱。
「但是你会尝试第三次、第四次,然後懊恼自己不是男人。」他不敢丢下她,她有把握。
如同他所言,人的外表会变但本性不变,也许他会因为当了商人而市侩庸俗,不过对於她这责任他是放不下心,毕竟他年长於她是事实,根深柢固的习惯很难抹灭。
其实,他的为人并不坏,只是不幸遇到她人生的别扭期,所以不像一般人有个「正常」的童年,一不小心就成了她的出气筒。
他是个不幸的小男孩。
如果他失手不抱稳绝不是他的错,而是上帝的恩泽。「你闭嘴,早晚我会让你见识什么叫男人。」
「要当场解剖吗?我对人体构造是不太了解。」唐莲华不是不了解他话中的含意,只不过故意蔑视的一嘲。
平时在商场应对的流利口才,一遇上她全部失灵,到目前为止唯一不买他的帐还敢对他颐指气使的,除了她普天之下找不到第二个。
或许是小时候的印象太深刻,每回两人之间有摩擦,受惩罚的人永远是他,不管他是不是有错,反正在大人眼中男孩子就该让女孩子,何况他又是「哥哥」。
久而久之皮磨厚了,他在父母的强迫灌输之下,自然而然不与她计较,以至於变成後来的「百依百顺」。
因为明哲保身的缘故吧!他真怕了她的阴险,明明他所做的事并非有心,但一由她的口转述,一定会变成罪大恶极,套上存心、故意的诋语。
心中一喟,安德烈顺利爬上树屋,将她轻放在毛毯上,他弯著身关上四面窗户,潮湿的木板被雨淋湿一角,他顺手擦乾净。
一声惊呼忽起。
「你偷了我的洋娃娃。」唐莲华指控,放弃无谓的伪装。
他没好气的一拍她额头,「看清楚点,这是你命令我盖的树屋。」
当时的她立志朝巫婆之路迈进,坚持要一间林间小屋,而且指定了这棵看起来很老的大树表示有灵性。
结果不假他人手花了一个暑假建好的树屋居然没他的份,她以一句他磁场和树屋不合为由拒绝他进入,并在小门上挂上一张牌子,上面写著:
擅入者必遭巫婆诅咒。
不过因年代久远,那张牌子不知被风吹到哪边去了,偶尔他还会上来瞧瞧,凭吊逝去的无知岁月。
这会儿主人回来倒忘了自己的「家」,看在她刚摔了马又遭蛇吻馀毒尚存的份上,暂时原谅她的神智不清、一时糊涂。
「我的树屋?!」好像……有点变了。
「别再诬赖我偷你的东西,你总是不问原由地擅自定人罪,害我黑锅背个不停。」安德烈赶紧澄清,以免旧事重演。
唐莲华望望小如鸽笼的空间,不由得感到好笑,「我记得它很大。」
「曾经。小女孩总会长大的。」看了一眼曲线尽露的她,他喉咙一乾的咽咽口水。
「安德烈,你偷进来几回?」她发冷的拉紧毛毯,头开始昏昏沉沉。
「树屋是我盖的,我为什么不能进来……怎么了?你嘴唇好白。」他一急,身一直头撞到横板。
「我……我好冷。」她发出有点撒娇的声音,气力很虚。
「穿了一身湿衣服当然很冷,你快脱……呃,把衣服换下来。」他一顿,迟疑地说完全句。
「你准备了衣服要给我换?」唐莲华不自觉地向他偎去,寻找一丝温暖。
这是生存本能。
「我当然……」没有。安德烈苦笑地脱掉上衣环著她的肩膀。「你在毛毯里把湿衣服丢出来,我保证不偷看。」
「君子?」
「一向都是你欺压我,几时我对你扯过谎。」根本瞒不过她,所以他才叫她小女巫。
她点了点头,可是……「我的手没力气,我好像快晕了。」
「别……你千万别晕,外面雨那么大,你一晕很麻烦的。」他著急的摸摸她额头一探温度。
有点烫。
「你很怕我死掉是不是?」唐莲华轻笑的偎紧他。
「不要诅咒自己,你会长命百岁为害倒楣的我。」安德烈很凶的一喝,不许她胡说八道。
「安德烈,你有没有恨过我?」身子很冷,心很暖,好久没有人拥抱她了。
父母死了,卡鲁姆也走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无根的浮萍不需要家,随著流水东飘西荡,永远没有休息的一刻。
「你还是把衣服脱下来,我看你快烧过头了。」安德烈规避问题不做回答。
她的个性是令人讨厌,但说真的,他心里对她没有一丝恨意,反而涌起惆怅的失落感,不时怀念有她在的时光。
匆匆地,就在他快遗忘她的时候,她又不知从世界的哪个角落窜出来,给他一个几乎破胆的惊吓。
任性是她的特色,所以他熟悉得不敢忘记,轻轻一提醒便唤回原来的记忆,那场恶梦果然是预警,一醒来便面对她。
可惜他来不及逃开,像一头过度自信的笨狼自投罗网,将自己送往猎人的枪口。
她骂得一点都没错,他的确是个笨蛋,而且笨到不知悔改,明知她是一株毒蓟还不知防备,傻呼呼地用手去摘,这会儿成了她现成保镖。
「你帮我脱,我想睡觉。」昏昏沉沉的脑袋有点重,她没法施展魔法自救。
「我帮你脱……」安德烈瞠大眼快被她气死。「你疯了呀!我是男人呐!」
「难道你说的君子是骗我的?」她似笑非笑地斜睨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