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拿掉孩子呢?」他的孩子……
「你疯了吗?那是你的小孩。」太残忍了,他连孩子都不要。
东方拜觉得自己快疯了,他干么没事找事做地瞠浑水。
「只要对玫儿好的事我都会去做,即使牺牲我的……孩子。」唐君然极力吞下涌起的苦涩作出果断决定。
一条无辜的小生命毁在他手中岂会下痛心,那是流著他骨血的亲生儿,他生命的延续呀!但他更想要孩子的母亲活下来。
他已经错过太多回,再错一回又何妨,只要她能无事地醒过来,罪恶的十字架就由他背。
「不成,母体失血过多有缺氧状况,拿掉孩子更伤身体,恐怕会撑不过。」关子熙不赞成拿掉孩子。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真想急死人呀!」到底有没有救?东方拜不敢问出口,怕被围殴。
关子熙斜睨他一眼。「我们更急,尤其她有孕在身不能动用麻醉器具,所以」
「所以你们乾脆不上麻醉药?」东方拜刚一说完,身边传来咚地一声。
胆小的杜小眉一听见不上麻醉开刀,当场吓昏了。
「反正她已经不省人事没什么知觉,不会痛。」才怪。
他怕明说这一群人会更难过,黑玫儿痛得绷紧肌肉叫医生群很难下刀,必须等她放松才能再下第二刀,因此时间上拖得过久,血液的流失和替换几乎要破了纪录。
吸了一口气的唐君然脚下有些浮。「告诉我!她不会有事。」
「这点我不敢肯定,七十二小时内是危险期,我们还得严密观察。」关键的七十二小时。
「我几时能进去陪她?」唐君然无法忍受她在生死关头受苦而他什么也不能做。
关子熙看了看他一身。「先把自己整理一下,别将细菌带到加护病房。」
他一言不发掉头离去的举动令人傻眼,但随即想到他大概是去消毒全身,好方便照顾不知何时醒来的黑玫儿。
医院的走廊刮起一阵冷风,阴凉凉地。
现在他们只有等待。
冷清的墙壁,冷清的床,冷清的是这一室的冷清。
入秋了,草色裹上一层秋意,由绿转黄的显得萧飒,黑玫儿转入普通病房已快一个半月了,每天都有一个深情的男子在她身旁服侍,为她翻身、擦澡和处理秽物。
望著日益隆起的小腹,唐君然一则是喜,一则是忧。
喜的是母子皆安,小孩子的生长并未伤及母亲复元的能力,忧的是担心孩子到了出世的时候而母亲仍末清醒该情何以堪。
他将公司的事暂时交给言锡康负责,他虽然有怨言还是认命的接下,言明最多帮一年,他还要回英国继续传教,或是帮到黑玫儿清醒那日。
不辞劳累地照顾无反应的人儿,唐君然的心平如静湖没有一丝勉强,甘心放下男人的自尊,只为贪看她孩子般的安详睡容。
拼布枕头是她的安睡枕,所以她睡得舍不得醒来,一直沉在幽暗的天地不问世间尘嚣。
她是幸福的,安逸的展露笑容,没有伤害和心痛,只有一片安和与祥静,一个人不怕孤独地抱著安睡枕作著美梦。
「咳!还是请个看护来照顾吧!你这样子不分昼夜的看顾,迟早会吃不消的。」这孩子真有心。
抬起头他看一眼黑新。「黑爸,你不用操心,我应付得来。」
黑玫儿的鲜血化解了两人的恩怨,尽释前嫌地像一家人互有往来,不再有隙怨存在,一心只想床上的人儿快快醒来。
他们之间共同的话题是玫儿和小孩,一个快为人父,一个快升格当外公,算起来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好计较呢!往事就随风散去。
无影无踪。
「可别逞强呀!人是肉做的而非钢铁,该休息就换人接手,我这把骨头还挺管用的。」黑新不示弱地现出上臂的肌肉。
唐君然失笑地为心上人擦擦嘴。「玫儿很乖不吵闹,你大概没见她这么安静过吧!」
「你这小子想让她一辈子安静呀!净说傻话。」他宁可她爬起来管东管西的。
玫儿丫头该打屁股,前阵子才说她独立得不需要任何人,这会儿脆弱得像块豆腐,稍微一捏就会缺角,叫人心痛不已。
也不晓得几时会醒过来叫他一声爸爸,别慢得让孩子先跳出来喊声外公才好。
「睡著养伤也好,免得她痛得翻来覆去。」心也休息,等复元了才再接纳他。
她常说爱他好累,现在刚好可以拿来休养,累了就睡一觉,醒来又是一天好天气。
「你喔!千万不要太宠她,这丫头会得寸进尺爬到你头上。」以後他就有苦头吃了。
「我习惯了,她常常装什么都不会地指使我做这个、指使我做那个,我不当男奴都不行。」嘴上抱怨著,唐君然脸上溢满柔柔的笑意。
哈哈大笑的黑新拍拍他的背。「我家玫儿好眼光,你要认命呀!」
「你没瞧见我已在为她做牛做马吗?等她醒来我会更辛苦。」他故作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要当父亲的人多用点心,别让我的小外孙太独立,老人家会少很多乐趣。」最好是很会撒娇的女娃儿。
「小孩子要独立些才好,像玫儿。」兼具聪明和理智的小美人儿。
「不成,不成,像玫儿不好,一个小管家婆就够罗唆了,要活泼可爱又有点调皮。」以後去接管白龙帮。
唐君然反对的摇摇头。「太皮了像楚楚就不好管教,还是要文静些。」
「欵!我是孩子的外公,你不能事事违逆我。」顺他一次会少块肉吗? 他固执己见不妥协。「我是孩子的父亲,教育方面我自有主张。」
幸福其实很简单,只要放下仇恨互相斗斗嘴,为著未出世的生命打造一条平坦的未来之道,人生不就如此单纯,何来计较。
床上的人儿悄悄绽放出一朵喜悦的笑靥,她似乎觉得睡饱了,该是起床的时候喽!
一道声音正呼唤著她走上前。
「黑玫儿,黑玫儿……」
咦!谁在叫我? 黑玫儿伸伸懒腰,抱著她的安睡枕往光亮处走去。
「妈咪、妈咪,你睡了好久,害人家都叫不醒你,你好贪睡哦!』 啊!这个仙子般的小女孩是谁,她干么叫我妈咪,我怀孕了吗? 也不对,就算她现在怀孕不过是个小胚胎,哪有可能是眼前六、七岁的孩子,真是离谱得过了头。理智的黑玫儿笑笑地拍摸小女孩的头。
「妈咪,你不要怀疑我骗你,七年後我就长这样子。」小女孩拉著她走向更光明的地方。
她惊讶地眨眨眼睛。「你听得见我心里的声音?」
「当然,这是你的梦境,在梦里什么事都会实现。」梦是自由的。
「是吗?那我要一座城堡。」本来她是抱持著好玩态度随口一说,没想到眼前真出现一座中古世纪的城堡。
这……未免太神奇了,她真的在梦中吗? 「妈咪,你不要一直怀疑嘛!不信你咬咬自己的指头一定不会痛。」真讨厌,妈咪居然不相信我。
黑玫儿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真的不痛。
「我就说嘛!梦的世界全是假想世界,你爱怎样就怎样。」就是别拿来睡觉。
哪有人作梦还睡觉的,怕睡不够吗? 「既然是我的梦,为何你能来我梦中呢?我不记得邀请过你。」她开玩笑的说著。
小女孩不高兴的噘著嘴。「还不是你太爱睡觉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下然我也下用天天到你梦中叫你起床。」
「天天?」为什么她没感觉。「我睡了多久?」
「很久很久了,久到我都快长大了。」她抱怨有个爱睡觉的母亲。
黑玫儿愣看她的可爱模样。
仔细一想她似乎睡了好久,舒适地不想起床只想继续睡下去,四周的幽暗刚好是最佳的睡眠场所,所以她无所顾忌的放胆睡去。
这一觉醒来遍体舒畅,没有阴影和伤害尾随而来,眼一睁便是无忧的颜色。
白。
「妈咪,爸比和外公每天都好吵,吵得我不能安心长大,你快醒来帮我骂骂他们,叫他们不要随便安排我的未来,我还要考虑考虑。」
人小鬼大。「你在我的肚子里吗?」
「对呀!我快四个月大了。」她洋洋得意伸出小手比出四。
「天呀!那我真的睡太久了。」下意识摸摸小腹,仍是一片平坦。
不像怀孕呀!
「妈咪,你到底走不走,我以前的爸爸妈妈在前面等你。」大人走得真慢。
「你以前的爸爸妈妈?」不是她的梦吗?怎么有这么多的人可以来来去去。
被小女孩拉著跑,黑玫儿看见前方有扇方框门,一对三十出头快四十岁的夫妻站在门边微笑,她相信自己以前并没有看过他们。
但是一股亲切的熟悉感油然而生,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爸、妈,我妈咪好爱睡,你这样做坏榜样会教坏我的。」一个爱睡觉的妈咪,一个爱掌控人的爸比,我一定活得很辛苦。
哥哥爸爸真伟大,名誉照我家,为国去打仗,当兵笑哈哈!走吧、走吧!哥哥爸爸,家事不用你牵挂,只要我长大,只要我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