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稷面不改色地转过脸,“小爱呀,你闹够了没?”
“我哪有闹您呀!人家可是在上头等了好久,等了又等,瞌睡都打了好几回了。”说着,小爱又大大地打了个呵欠。
“那你怎不回去睡呢?知不知道刚刚你打盹时,不小心还弄出不少声响来。”骥亚八成也听到了。
“真的?”小爱心一提,“那他……知道吗?”
“你说凭他的功力,我听到了,他听不到吗?”
“哼,听到又如何,他又猜不着是我!”这么想她便放心了。
“说吧,怎么突然跑了来?”德稷挑眉看向小爱。
“瞧皇上您呀!”小爱甜甜一笑。
“我有什么好看的?”德稷撇撇嘴。
“看您那捉襟见肘兼汗如雨下的模样啊!”小爱居然大胆地坐到德稷对面,双手支着下巴,笑看着变脸的皇上。“不过您还是挡不久嘛!输得倒惨。”
她低头眼巴巴地看着棋盘上的一堆子儿,她不懂棋,却能看出刚刚下棋时,皇上淌的汗比杯里的水还多。
“我也不过输最后一盘!”全天下大概只有这个小丫头敢这么对他说话。
“可您刚刚怎么对他说,是他让您的?”
“放肆!”德稷真被激怒了。
“动怒了?”瞧他那不平样,小爱忍不住嗔笑。
“没错,我是动了怒,你是不是该领罪?”一碰上这丫头,总是被她损得差点儿忘了自己是皇上。“您罚我的话,师父会不高兴哦!”她口中的师父“落恩大师”,也是德稷的师父,因此他俩可以说是师兄妹罗!
“你就会拿师父压我。”
“别忘了,人家才刚学成回京,您就要我查出‘民愿馆’的底细,等我查清楚了,你又要我帮你盯着骥亚,我可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呀!”
十年前,科多尔·赐本来要送科多尔·裘上山学艺,无奈科多尔·裘身子骨从小就很虚弱,压根禁不起学武过程的磨练。当时才六岁的科多尔·爱在知情后,立刻自告奋勇要随“落恩大师”上山,就此出府,直到半年多前才回京。
五年前德稷尚未登基时,曾回山上拜见师父,这才发现这么一位可人的小师妹,辗转得知她是科多尔·赐的独生女,于是允诺她只要她学成返京,定会交派重任给她。
哪知道这丫头前阵子居然在夜深人静时出现在他寝宫,那时他不但大吃一惊,更对她能躲过重重锦衣卫与御林军巡视的轻功甚感佩服。
事后问过师父,“落恩大师”说科多尔·爱的资质特殊,虽然学不来什么精湛的功夫,可是轻功以及他独创的“觅术”,却非常适合她。
至于“落恩大师”口中的“觅术”,不外乎寻人、觅物。只要她想找的人事物,绝对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那时德骥便想:既然她轻功好,又熟稔“觅术”,请她来调查“民愿馆”,一定有所收获。因此他明里派她阿玛全权负责此事,可私底下却授权予她,但他万万没想到,民愿馆的头头竟是骥亚那小子!
因此,科多尔·爱便跟在骥亚身边一探究竟,瞧瞧他们究竟在忙些什么?搞啥花样?可让整个北京城的官吏个个闻“民愿馆”丧胆!
“是,算我服了你、怕了你吧!谁要我还得用你呢?”德稷摇头轻轻一叹。
“哟……皇上,您这句话可有语病耶!意思是您还要用我所以饶了我,哪天用不着我了,您不就想杀了我?”小爱调皮地趴在案头,直勾勾地瞅着德稷那张俊美的脸孔。
说实在的,德稷和骥亚两人都属于相貌堂堂、气宇非凡的男人,也同样具有智慧与才干,不过德稷给她的感觉却更滑头些。
“你说我舍得杀你吗?”德稷轻哂。
“说的也是,有我这样的师妹,夫复何求啊!”这话大概也只有她说得出口了。“不过,皇上师兄,骥亚他太聪明了,我跟他见面的第一天,他已猜中我的身份,我担心再过不久,他连我和你的关系都查得出来。”
“他当真这么神通广大吗?”德稷当然知道骥亚聪明,可一个人就算再聪明,也有个限度吧?
“我也只是担心,这也没个准啊!”小爱耸耸肩,“反正事情还没碰到,等碰到了再说。”
“那你更该小心才是。”德稷提醒着小爱。
“皇上师兄,没事的话那我走了,盯着盘上的棋子一整天,我眼睛都看累了。”小爱一边转动着纤细的颈子,一边往外走。
“等等。”德稷喊住小爱,随即从一旁的檀木柜中拿出了一颗夜明珠递给她。“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它吗?没事三天两头往宫里跑,大概就是为了看它吧!”
“是呀,可您藏得跟宝贝一样。”看着德稷手上的珠子,小爱的眼睛都发亮了,
“喜欢就拿去,否则我可要后悔了。”德稷笑睨着小爱。
“啥?您……您要送我?”小爱简直不敢相信。
瞧她那副想拿又不敢拿的别扭模样,德稷忍不住要激她,“不要?那算了。”
“要要……我当然要了!”闻言,小爱不客气地将夜明珠拽在胸口,欣喜若狂地说:“皇上师兄,谢谢您了。”
瞧着小爱开心雀跃地蹦蹦跳跳的身影,德稷不禁摇头,对她真是又疼又恼啊!真拿她没办法。蓦地,他不禁想起了骥亚。不知骥亚对小爱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与皇上会面之后回到府邸的骥亚,心里直转着一件心事,那就是他跟皇上下棋对弈的时候,究竟是谁偷偷摸摸潜在藻井上头?
由声音可以判定,那人的动作非常的灵巧,几次或许是打了瞌睡,才不小心弄出声音,但德稷会没察觉吗?
不可能!德稷的武功和他相较,他们两人可说是不相上下,德稷不可能不知情。
当时的感觉让他好熟悉,空气中仿佛飘荡着一股茉莉香味,这味道是……
该死!为何他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而德稷的问话也极具疑点,为何他一开口便挑明了“民愿馆”?莫非他对自己已经有了某种程度的怀疑?
骥亚愈想头愈疼,几近一夜无眠,直到天亮之际才沉沉睡去……
骥亚再度转醒时已经午时,才走进大厅,便和骥康打了照面。可想而知,他的阿玛又开始盘问昨日他与皇上会面的情形,他自然不厌其烦地一一告知,他的阿玛这才放下心,愉悦地离开府邸。
眼看阿玛离开之后,骥亚便挑眉哼笑,心忖:他终于得以松口气,轻松一阵子了。
接下来,骥亚立刻回到书房钻研汉学的四书五经,自从他们大金国入关以来,深受汉学影响甚深,在这段时间里,他亦发现学问无穷尽,汉学中擅长给予极具深思和远见的提醒,这是过去他们满人所想不到的一门学问,因此研究汉学已成为他极大的兴趣之一。
读过几本书卷之后,眼看天色已暗,骥亚收拾好书案,由后门偷溜了出去。一路上他专挑羊肠小径,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一到民愿馆,就见赵元和另一名伙伴阿义已开始准备东西,于是骥亚赶紧上前阻止道:“你们要去对付久子立?”
“没错!家伙和人手都准备好了,今天非得要久子立认罪不可!”阿义义愤填膺地说。
“这事暂缓个几天吧!”骥亚突然想起前日小爱对他说的那些话。
“为什么?”赵元急问。
“科多尔·赐似乎听见风声,得查查他们是不是对久子立加派人手保护着。”骥亚坦言。
“是小爱说的?”馆里的人全知道小爱的身份,当初她加入民愿馆就没有隐瞒自己是科多尔·赐的女儿的身份,也因此大伙对她非但不起疑心,还多有好感。
“没错。”
赵元扬起一丝笑容,“小爱就是这么贴心。”
“贴心?”骥亚闻言好奇地勾眉笑问:“请问,她的心贴你哪儿了?”
“是啊!人家哪颗心贴你了?”阿义闻言也不禁笑说:“人家想贴的可是诸葛的心呢!”
“阿义!”这下倒是变成骥亚变脸了。
“骥亚呀,你是贝勒的身份,小爱是格格,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双,我说的可是实情呀!”
虽然赵元对小爱很有好感,但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小爱,听阿义这么说,连忙也道:“是呀是呀,小爱怎么配也该配你才是。”
“呵……”骥亚忍不住笑了出来,语带挖苦地说道:“我看我们这间民愿馆该改名叫‘媒人馆’了。”
“什么?你们要开媒人馆?!”就在这时,女主角竟突然现身了。
小爱的突然出现,让在场的几个男人都一阵错愕!
“小爱呀,你干嘛每次都这样来无影去无踪的?吓人呀!”阿义忍不住开口道。
“吓人?”小爱扯开漂亮的嘴角,“说!你们是不是在说我坏话?”
“不是,我们不敢。”赵元赶紧摇头。
这情况看在骥亚眼中还真是痛苦,想想赵元和阿义都是他延揽过来武功高强的七尺之躯,如今居然自愿屈居于一个女人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