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没能如愿,因他早已抓攫住她手臂,让她跌入他怀中。
「放开我--」她低叫。非常後悔没丢下他走人,以至於自己陷入这种境地,只因不忍看到他难受。
「月幽,我们该好好谈谈了。」他不让她挣脱。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却已像一种爱抚,令两人都发出一阵战栗。
她躲著他的眼光,气急道:
「你放开我!我跟你没什麽好谈的。」
房令玺声音里有丝叹息:
「你不觉得这一切对我并不公平吗?如果要判我刑,至少让我了解自己的罪行。」
她拒绝: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你也不必向我索求公平,因为你不需要,我也不会给你。放开我,让我走。」
「我需要,你代我决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这一次请让我自己来。」他不让她再躲下去,一手箝紧她腰身,另一手勾起她下颌,四目相对,再无处躲藏。他的炽热对上她的惊惶,先前的你追我跑只是徒劳白忙一场。终究,她还是落入他的抱拥中,一如雨水终会汇流向大海,不管曾如何在大地中钻营躲藏。
朱月幽气道:
「我没有替你决定什麽,我手上从来没有决定权!」她多麽希望她有,如果她有,她就不会活得这般孤独可怜。
「没有?何必妄自菲薄?你决定让我失去一名妻子;你决定让欢欢没有妈妈;你决定将我的记忆灭失,使我二十岁以前的人生彻底空白。你握有我所有记忆却不给我;你是我妻子却不认我,就这样站在一边看,以那种我犯了罪的嗔怒眼光……不!更正确一点来说,是那种看负心汉的眼光对我。你决定我有罪,於是你决定要惩罚我--惩罚我爱上你却又一辈子得不到你的心!」
她面孔泛红,气与羞交杂,差点教她讲不出话。
「你你、你自己要失去记忆怪谁?我欠你呀?」
「没错,你就是欠我。」他一张讨债的面孔。
「我欠你什麽了?」是他欠她才是吧?怎还敢颠倒黑白?!
房令玺面孔抵著她的,气息一阵阵喷到她脸上:
「你欠我全部。你打算让我当一辈子的负心汉,好教你顺利地、光明正大地去恨一个你心爱的男人。」
「我没有爱你--」她低吼出声,但是很快被消音--以唇。
「再多说几次如何?」他终於放开她红艳的唇时,坏坏地建议著。
朱月幽吓得把唇瓣抿入嘴里,秀丽的面庞像是著火般的红。
「你是我的妻子、我女儿的妈妈。这种事不可能瞒我一辈子的,就算父亲没查出来,光是你对欢欢的态度,我终有一天会往这方面推断的。」
「我不是你妻子--」她抗拒被他冠上所有格!
「你否认欢欢是你女儿?」房令玺只问这一句就让她不敢反驳。
朱月幽无言。她可以否认全世界,就是不能否认欢欢,欢欢是她的心肝宝贝啊!
「我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加以证明你跟我的关系,你知道的,只消到医院验DNA,一切便真相大白。你要更多的证明吗?」
她摇头,不要。
「月幽,你一直让我不好过,姑且就当作你在报仇吧。也许我有诸多的活该,所以我认了,谁教我失忆呢?什麽罪都得认,没上诉的机会--」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他笑:「咦?不同意?我想就算是失去记忆,一个人的本质也不会变太多。我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你应该了解,今天要是有一名下属毫无理由地冒犯我,我怎麽可能会让他好过?即使是一个--教我如此倾心的女子。」
轰!够了,他够了!他再调情下去,她肯定要脑充血了。
「你、你少顾左右而言它!我告诉你,不管你心中打什麽算盘,我都无意参与其中。你继续当你的黄金单身汉吧!最好去找个门当户对、美丽温柔的女人来让你的人生更圆满如意。你是天之骄子房令玺,不是我的丈夫苏骥瑭,所以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房令玺忍不住要问:
「回答我一个问题,苏骥瑭是个很糟的丈夫吗?」
「他很好!跟你完全不同。」她只想气他。
「我跟『他』唯一不同的是姓名。」他提醒她。
她努力要推开他,不想谈这话题。
不同的,一旦名字不同後,曾经属於苏骥瑭的过往也全部不见了!他怎会明白她这样细微的心事呢?他不会了解当她因为「苏骥瑭」的消失而吃尽苦头之後,这点差别分外刺眼。
「我不会变,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改变性情;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品味,十年前会让我喜欢的女人,现在还是牢牢拴住我的眼光。我一直以为我是冷情的人,这些年来,女人、男人都因为我的不近女色而认为我等的那一个人是她或他,闹了不少笑话娱乐我。哪里知道原来我的心真的在等待,而那个被我等待的女人正日日夜夜地咒我怨我?」
她瞪他,叫道:
「我没咒你,也许我根本打定主意另寻新生活,你少在自己脸上贴金!」
不公平啊……他因为无知而快乐过日子,她则承担所有的害怕活在思念的煎熬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跌跌撞撞里咬牙撑过绝望,只凭著他们父女一定还活著的飘渺信念……
思及此,满腔的委屈化作泪水滂沱而下。
对!她小心眼,她嫉妒他的无知、恨他独占女儿多年,害她饱尝八年的绝望苦涩,还要不时地自欺才能活得下去,任由希望与绝望交战得她筋疲力尽。
这种折磨人的等待与追寻几乎逼疯她,让她的爱意等量地滋生出怨恨,是!她多麽气他怨他,多麽想重新为自己的生命找一个出口,当她孤独哭泣时,多希望有一双温暖的臂膀拥住她。不是没有遇见温柔的男人,只是那拥抱都不够暖,刺骨寒风还是往心口窜进来。
他的爱情在她心口烙印太深,往後不管谁来都取代不了,只会让她的想念更锥心。
没错,她就是不想让他好过,不行吗?!
房令玺先是被她的泪水淹没得手足无措,从没想过她会是个水做的女人。将一整盒面纸捧到她面前治水患的同时,由著她把眼泪鼻涕送给他的衣服作纪念。
叹气地搂紧她。她……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头吧,才会周身长满了刺,见他一回螫一回。
他被失忆折腾了八年,而她因失去亲人所苦。很难去比较谁的苦头比较大,但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却绝对是心碎的!
不知道自己有孩子也就罢了,但是明明知道自己有孩子却又分隔於茫茫人海中无处寻觅,那是多麽刻骨的疼痛!他是理解的,先前光是因为月幽得到欢欢全心的喜爱,就已教他浑身不舒服了,更别说要忍受与欢欢相隔两地,他想都不愿去想。
对於这一点,他对不起她。这衬衫报销得不冤枉。
「……不要爱你了……为什麽爱你得这麽辛苦、难过……你根本不知道……我过得多寂寞……」她抽抽噎噎地骂著,不知何时自由的双手拧成拳一记一记往他背後招呼去。
房令玺轻抚她秀发,低哑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你什麽都不知道……一直说对不起……有什麽用?」她闷泣指控,多年的痛楚让她眼泪流不停。
他叹道:
「我不必知道什麽,光你这样哭,就让我觉得自己罪不可赦了。我一定是很对不起你,不必任何实质的指证。」
「你变得油嘴滑舌了,当你是我丈夫时,才不会这样!还我苏骥塘来!」
「当我是苏骥瑭时又是怎样呢?」他真的非常好奇。
她推他:
「既然你知道我是欢欢的妈妈,又怎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房老先生那里有你的生平,不必问我。」属於夫妻之间的甜蜜记忆,她谁也不分享!
房令玺淡淡地道:
「我没向他要任何资料,也不打算向他要。」
她怔住,连眼泪也忘了流,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你不想知道?那你又何必逼我--」
「我想知道。但是我不能去逼问一名对我恩重如山的老人,如果那会因此戳破他的谎言,伤了他的心的话。」
她瞪他,很快理解到一点:
「你从来没相信过老先生对你身世的说明是吗?」
房令玺喜欢她的聪慧,忍不住轻啄了下她唇瓣,得到她瞪眼回敬。
「如果我是笨蛋,那东皇就不会在我的经营下依然健在。」他笑,并指出极其明显的事实:「名字、身分都可以假造,但是父亲没有办法给我完整的求学经历。没有毕业证书、没有毕业纪念册或自小到大的照片,没有认识我的人。当我渐渐复原,问题也一一呈现,我便再也不相信我是打出生就被父亲收养的谎言。」
「你没试探过?」她不相信,因为他不是得过且过的人。
房令玺回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