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正好下来,一群人蜂拥进去。挤挤塞塞的动作中,一群人热热闹闹地道再见,也将林瑶芳的身影与声音彻底吞没,电梯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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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资料汇整到一个段落,朱月幽才有空坐下来吃第一口鲁肉饭。
偌大的秘书处还有两个人跟她一样留下来加班。有人得过且过,也有人力争上游,而男性又比女性多了一份对事业的进取心。她不是长袖善舞的人,所以不太去特意耕耘人际关系。而通常留下来加班的人也是相互竞争最激烈的对手。她知道他们想要什麽,他们要的正好也是她进东皇这三年来的目标--
升任到三十四楼,成为总经理室的高级秘书或特助。
一样是高升的心,目的各自不同。不为钱、不为出人头地,她的心愿……很小、很小。
「小朱,你吃饱了吗?」秘书处处长抱著一叠文件走出来,看到她的便当仍是九分满,转而走向另一工作区的人问:「小陈,你有空立即整理这份企画部的会议重点吗?」
被点名的人站起来接过。
「我有,晚上可以赶得出来。」
「那不行,上头两点要。」处长俐落抽回文件,再看向另一位加班者。「小粘,你呢?」
小粘摊摊手:
「我手上有两份文件必须在四点以前完成,业务部打来叮咛两次了,说是要带到客户那里开会。」
朱月幽走过来道:「我来吧。我这边的工作比较不急迫,只要赶得上星期一的早餐会报就行了。」
处长只好点头,吩咐道:
「先吃完饭再工作,身体顾好才有升迁的本钱。」
「我明白的,多谢处长。」
看著这三个爱将,处长忍不住道:
「上头秘书缺得凶,你们全有机会在明年升任高级秘书。我想你们也知道想坐那个位置的人实在不多。平均每三年折损一位高级秘书的情况让大夥都不愿争取太好的考绩。董事长、总经理、协理那边都有出缺,不管你们调任哪里都是前途看好。想要有光明的前途就要有健康的身体,你们要明白。」唉!这种老生常谈,十四年来都没变过,但是真正听进去的又有几人?害她长年处在训练人才的情况中,眼睁睁看辛辛苦苦拉拔出来的人才就这麽化为流星消失,真是心痛呀!
小粘闻言从工作中抬头,问道:
「洪姐,听说今年有不同的方式,不只要从秘书处挑,也还要对外挖角,是这样吗?」这种传言让他们心中志忑。彼此的竞争已经够激烈了,现下还得与外来者争。
处长点头:「你的消息很灵通。没错!高级主管们一致认为专用秘书的耗损量太大,是希望向外借将。不过那并不损及你们的权益,只不过以後多了一些外来的竞争者罢了!实在是我们培训不及,想上去的人又不多。相信以你们的能力,也能在上头脱颖而出。」
小陈摇摇头,道:
「多一些共事者并没有差,只是那相对会减少我们争取到总经理室的机会。」大夥心知肚明,到总经理室才是真正进入决策核心,算是真正被重用。
处长有点头疼,这件事一直没谈开就是不想太早让爱将们之间的竞争变得白热化;而且她也不想那麽早对这种事伤脑筋……可是照现下看来,她是没那个福气挨到过年後再来面对这个难题了。
「好吧,你们先直说你们想去的体系。不过话先说在前头,每个体系虽然都有两个职缺,但是我不会让你们进同一个体系去自相残杀的。」上头的竞争非比寻常,每个人都想求表现、想力争上游被重用,难免会互相践踏争取自己出头的机会。她一向避免这样,所以在人事举荐上都做分开的安排。也许这些人以後终须要斗争厮杀上一场,但是至少不要是还在求表现的阶段。
「我想去总经理室。」小陈第一个道。
「我也相同。」小粘声音相同坚定。
朱月幽没有开口,像是陷入一种思索中。
「小朱,你呢?」处长问。
在三双眼睛的注目下,她笑了笑道:
「我都可以,董事长室或协理室都可以。哪儿都有表现机会的。」
「能这样想就好了。」处长松了口气般的微笑。「那接下来你们两个好好表现吧!我会从你们其中一个挑一位进总经理室。」
不再多耽误下属办公的时间,处长回自个办公室忙去了。
即将成为竞争对手的两人齐看向朱月幽,小陈坦言道:
「你很奇怪。」
「不知道你在想什麽,还是你认为在任何体系都能出头?」小粘认真地讨教。总觉得这位安静的同事不像有什麽事业心。
「我是这麽认为没错。」她点头,一迳地笑,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模样。「到哪边工作,事情还是一样多。不是吗?」
小粘不解:
「既然如此,你争取往上调是为什麽?」
为什麽?她仍是笑,语气淡淡的:
「想以秘书的身分看看各种风景呀,有时换换上司、换换楼层与办公桌也不错。只想这样而已。」
怪人!他们的双眼忠实陈述出心中所想的。
办公室恢复安静而忙碌的情状,没人有聊天的心情。
她坐回位置上,嘴上填塞著食物,手中翻阅方才处长交付的急件,想著要怎麽归纳整理。
三年了呀……
二十八楼到三十四楼之间的距离竟是那麽遥远!教她爬了三年,才终於接近。当然,她暂时无法到三十四楼了。不过那其实无妨,她想见的并非那个号称「东皇第一黄金单身汉」的男子,而是……而是……
某个让她想到、念到几乎心碎的人儿呀……
她必须上去。只要上去,就有机会看到「他」!不管是到三十四楼、三十五楼或三十三楼都无所谓的。她只要看到「他」,只要「他」就好了呀!才不想看什麽黄金汉呢!那个人人仰慕的男人,就让其他女人继续去仰慕到地老天荒吧!
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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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集团总部位於市中心的黄金地段的一楝新颖大楼里。这楝大楼共有三十六层楼,一到二十五层隶属「东皇饭店」的范围,之上才是东星集团。东皇以产物保险起家,後来转投资於饭店与金融业都大有斩获,三十九年下来,虽曾有几次面临财务周转不灵的危机,但是仍挺了过来,亚洲金融风暴没能击垮它,全球性的大萧条也让它平安撑过。乘著台湾经济奇迹起飞建立基业不算什麽了不起的事,但是要屹立不摇近四十年可不容易。何况还蒸蒸日上呢!
这是创办人房律龙最津津乐道的事。当亚洲各大财团都趴倒在金融风暴中倒地不起时,他是少数里几个撑得比较轻松的人。还有不少人向他讨教取经呢!连经济部也请他去演讲、开会。他不认为创业成功有什麽了不起,成功与失败之间各有一半机会,但是要维持成功就非常不容易了!而且还维持那麽久。如果幸运的话,他甚至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公司规模比现在更壮大一倍!
早年,房律龙是一个律人律己都严的上司。那些跟了他一辈子的下属,不客气地封他个「阎罗王」的绰号,来安抚自已被奴役了一辈子的怨气。房律龙性情坚定、跋扈、严厉、暴躁,公私分明并且不近人情。这使得他的四次婚姻都以仳离收场,也没生下一儿半女。不过那也无所谓,他这一生的时间都花在事业上,也实在是没空理会那些养育教育的事;与其生了没人能教养,还不如别生的好,再说他对那些吵死人的小恶魔向来保持十丈远以策安全。何况以房律龙孤儿的身世来说,上无长辈叨念著不孝有三的威胁;左无亲、右无戚的,他压根儿没领受到传宗接代的压力。他没有那种非要自己骨血继承事业的观念,用人唯才是他成功创造出东皇事业集团的重要原因,当然就不会放任庸才去败掉他毕生的心血,亲生的儿子也不行!
曾经,他对挑不到接班人的忧心高於对全球经济衰退下该如何因应的苦恼。他现在七十岁了,在十五年前他便开始寻觅人才。核选每一个四十五岁以下的中阶主管、注意每一个部门里表现最出色的员工,并要求跟随他三十年以上的八名公司大老举荐人才。那阵子简直是忙得不可开交,那些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元老们都给他操进了医院避难,而且还不许他探病,怕他又要继续奴役他们那一把老骨头。如此这般的搅和了几年,也许是老天终於听到了八大长老们的祈祷,让救星从天而降--
八年前,一个飘著细雨的下午,心情烦闷的房律龙从高尔夫俱乐部出来,一时不想回公司加班,便吩咐司机随便开车,就在郊区绕绕好了。司机老刘跟了他十几年,是了解他脾气的,遂将车往山中小道开去。最後停在一池野生的莲花田边,让老板撑伞下车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