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身于阶下的硕人蓦然瞪大了眼睛,她没有听错,正在跟程勋起冲突的人,果然是余启鹏!他来干什么?程勋那番话又是什么意思?
“探病不成,连礼都不收,还要我们总裁带回去,马委员的派头也未免嫌大了些“大哲,你别插嘴。”
“是,”听得出来被余启鹏喝止的这个人难掩幸然之情,不过他还是接受了余启鹏的指令。“余先生。”
“我们委员不需要猫哭耗子假慈悲的礼。”
“你说什么?”
“我以为余先生应该已经心知肚明,听得够清楚了,近日一些收购银行股的举动,再加上你屡次打给委员的电话,看在我眼里,早觉得不寻常,而且昨天你前脚刚走,委员后脚便跟着心脏病发,要我不怀疑你是这次差点害死委员的主因,实在很难。
“大哲,住手!,,
硕人听到余启鹏的吆喝,知道事有蹊跷,转身飞奔而上时。只见程勋已被揍倒在地,眼镜歪斜,左颊下头至下巴处皆红肿一片。
“程勋!”硕人蹲跪到他身旁去扶他坐起,在他摇头说自己无妨,并扶正眼镜的时候.仰头瞪住余启鹏说:“你到底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企图?”
“我只是马叔故交的儿子,想来探望他的病。”
“那又为何纵容手下打人?余启鹏,你不怕我报警捉人吗?”她眼中燃着熊熊的怒火,扶程勋站了起来,与启鹏对峙着。
“若非这狗腿蓄意刁难.大哲又怎么会忍无可忍的出手?尹小姐,看来你身旁这条看门狗的应对进退,还有待加强训练。”启鹏用着他一贯冷静的口吻说。
“你!’\'硕人意欲向前,恨不得能往他那张俊逸的脸上挥去一巴掌,打掉他那气人的闲适表情.却被程勋给牢牢的拉住。
“硕人,与这种人计较,岂不徒然降低了我们的格调?不要做你过去一向不屑于做的事。没有必要的。”
“程勋,难道要我就这样坐视你白白挨他一拳?”
“若能换来尹小姐的青睐。别说是一拳了,十拳我都肯捱。”启鹏说完不待硕人暴烈的反应,立刻盯牢程勋说:“对马叔、对尹小姐,我都不会轻易放弃,你叫程勋是吧?”他一边示意大哲跟他一起离去.一边仍继续朝程勋发言:“我会记往你的,想要继续做徒劳的保护工作,我没意见,但程勋,你最好也给我听清楚,我余启鹏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到手!”
望着他绝然而去的背脊,硕人突觉寒意袭上心头。
第三章
“爸。您不在床上躺着,起来做什么?”硕人才转进浴室里去整理了一会儿访客们送来的大批花朵,再折回病房时,就发现父亲已一副意欲外出的打扮。
“丫头,我再过两天也好出院了,躺了一个多礼拜,实在躺得我浑身酸痛,简直比动心脏手术还受罪。”
“那是因为现在心导管手术有新法,从大腿动脉打进,直达梗塞处,再撑大汽球打通即可,换做是从前,我看您这次就非乖乖的退休不可了。”
“你以为老爸我不想退休、享享清福啊!”
“那您为什么还要不停的参选、终日的奔波?”把花瓶摆好后。硕人乘机老话重提。
“因为我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接班人。”
“江山代有人才出,您又何必操这么多心?”
“如果没有找到一位好的接班人,延续我们的理想,那么百年以后。教我拿什么脸去见志龙兄呢?”
“您们的理想?爸,您跟谁的理想啊?怎么我过去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这和余启鹏的父亲又有什么关系?”
那天余启鹏来的事,她和程勋商量的结果,决定不让父亲知道,以免添他心事;至于程勋先前和余启鹏争执的内容,经硕人的询问,程勋也只肯透露些皮毛而已,说什么最近风云正在大肆收购银行股股票,似有所图,尤其以父亲拥有大量股权的银行为主要目标,他不知道余启鹏的目的何在,却肯定这件事让委员感到心烦。
“你知道我当年能够顺利踏入政坛,靠的几乎全是有同乡之谊的王志龙的提携吗
“我知道,这故事我和嘉竣从小听到大,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在三、四十年前,那个仍充满着白色恐怖的时代中,想要不依靠党派的力量,单打独斗的晋身政坛,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进兴坐下来,眼光却透视过女儿的面庞,仿佛落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所以我和志龙兄都无能免俗的加入了党,只是该争的、该讲的,志龙兄从不退缩,也不隐晦,这种态度,为他赢得了选民的支持。同时也让对他迭有意见的党,仍不得不压抑不满,每次选举总还是给予提名的支持。”
“当时堪称正值壮年,满怀热情的我们组织了一个‘旭日会J,打算一直保持间政的清流,志龙兄说他有子威鸿可承其衣钵,就算将来他老了、做不动了,未完成的心愿也还有儿子可以继续推展下去。”
“威鸿就是现在那位余启鹏的大哥,对不对?”这故事她虽已听过多遍,但硕人却发觉在余启鹏出现后,原本不变的往事,彷佛也有了全新的风貌。
“对,也是他唯一的哥哥,我羡慕志龙兄后继有人.私底下也曾盼望嘉竣能如威鸿对政治产生兴趣,奈何世间事不如意者每占多数.嘉竣一心只想作育英才,而威鸿也与他父亲在同一场车祸中丧生。’’
“旭日会如今只剩下我这名老兵了,你说,若找不到延续理想的接班人的话,我是不是会没脸可见志龙兄于九泉之下呢?”
如果王志龙与父亲的交情是如此的深厚,那么余启鹏最近一连串诡异的行动又是因何而起?所为何来?硕人很想开口问个究竟。但想起医生说要尽量避免让他操心烦恼的吩咐,已到嘴边的话,便让她给硬生生的再咽回去。
“爸,很多事情,我们都只能尽人事而听天命,更何况,就算给您及时找到理想的接班人好了,单凭一个人的力量,在如今的政治文化中,又能发挥多少作用呢?坦白说,我实在是非常的存疑。”
“丫头,如果你相信独木难以擎天,这六年来,又为什么要一直待在山里?待在一些弱势团体里?”
硕人没有想到父亲会拿她的现况来做反驳,一时之间.顿感哑口无语。
“要是你跟嘉竣当中,有任何一人肯把对教育的热情转移到政治上头来的话,那不晓得该有多好,爸爸现在也就不必急着去找启鹏了。”
硕人闻言大吃一惊。“您说什么?您要去找余启鹏?”慌乱之中,她突觉脑中灵光~闪,随即冲口而出道:“我朗自了,是他要逼您下台,对不对?他要逼您下台,以便取代您的位置。”难怪父亲会被他气得心脏病发,他以为他是什么人啊?予取予求的空降部队吗?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我是启鹏敬爱有加的叔叔,他怎么会逼我做任何事?而且他跟他哥哥威鸿不同.根本无意从政.如果他像你说的那样,有意取代我的位置,那我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还会有被逼下台的感觉?”
“那您找他有什么事?”
硕人没有想到极普通的一个问题,也会让向来镇定的父亲避开了她的眼神,如此一来,硕人心中的疑虑便更深了。
“丫头.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紧迫盯人起来?连我找启鹏聊一聊的事,你也要过问?除非……”进兴话锋一转,改而将矛头指向她。“你有心考虑他的提议”
“他还没有放弃那个荒谬的玩笑?”硕人有些愕然。
“那也是我想找他谈一谈的事情之一,”进兴看着她,表情突然变得认真、严肃。“这些日子看你和程勋相处得那么好,我才发现原来自己是个睁眼瞎子,如果你早些名化有主,我想启鹏也就会知难而退了吧。”
这是什么理论?硕人呆望着父亲,脑中一片混沌,为什么他不能直接跟余启鹏说不呢?她想不通,只觉得事情绝不像她表面上所看到、听到的这么单纯。
是余启鹏的出现,引发了一连串的事件,同时勾动了父亲一再追忆的往事,什么样的往事呢?在美好的旧日时光中,莫非有若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嗨,你还记得我吗?”硕人朝依然穿着一身黑的酒保问道。
“记得,你是三个月前那位在一个钟头内,连喝三杯威士忌的小姐。”
“好记性。”硕人登上由角落算来的第二把有背高脚椅坐定。
“不坐老位子?”
“留给你另一位常客坐。”
“哦?”他晶亮的眸子闪了闪。“我另一位常客?我这里的常客不少.你说的是哪一位?”
“侍会儿他来你不就晓得了?”穿着简单的乳白色丝衬衫,搭配赭红色迷你窄裙,并化上淡妆的硕人卖了个关子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