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雅翠丝一脸惨白的跪倒在地,开始诵起祷词,向阿拉真神求助,而舒晨的脑中,却一遍又一遍的回响起,今早尔飞要出门前跟她说的一句话——
“小公主,我会第一个下台,好飞快回到你身边来。”
第一个?炸弹飞过去时,首当其冲的那个人……舒晨顿觉天旋地转,生命力在刹那间被抽个精光,整个人仿拂变成了一座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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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已过了六天,但舒晨仍无法相信那是真的:一颗炸弹,在爆炸的瞬间便夺取了六条人命。修帕里国王双腿被炸成重伤,大王子因被保镳人员用力推开,只被碎片划伤了左眼。
而尔飞……尔飞就在那被炸死的六个人之中,因为首当其冲的关系,他们甚至拼凑不出他完整的尸体。
在事发当天,舒晨乍闻尔飞的死讯之际,恍惚若狂,不要说是吃东西了,连水都不想喝。任凭艾莎怎么苦劝,她都只会哭,无声的泪水流淌个不停。到后来,艾莎不得不求助于医生,为她打点滴补充营养,帮她注射镇静剂让她入眠。在这次的爆炸暗杀事件中,若说有人比她更加伤心,那一定是比雅翠丝王妃,但她还得打起精神来,陪国王飞往瑞士疗伤,临行匆匆,只来得及跟舒晨泪眼相对道:“舒晨,你要节哀,要振作起来,尔飞……在九泉之下,也一定不愿看到你为他如此伤心欲绝。”
尔飞死了?尔飞竟然死了!他怎么忍心就这样死去?他不是还有许许多多的梦想吗?他要在建筑界中,凭自己的实力打出一片天下;他要和她共筑平凡、平淡但幸福快乐的家庭;他要爱她一辈子,宠她生生世世。这些都是他亲口对她许下的承诺,为什么他都忘了?为什么忍心就这样丢下她不管?他怎么狠得下心来?
“舒晨,你真爱尔飞的话,就求你为他坚强的活下去,要连他中断的生命一起活,只有你继续活着,而且活得健康,活得漂亮,尔飞才能有依凭的所在,他人虽死了,但他的爱、他的心,将永远活生生的存在你的心中。”
是比雅翠丝的恳求唤回了她求生的意志,可是每一思及尔飞已死,舒晨便心痛如绞,五内如焚,觉得天地之大,再没有得以求欢之所,而漫长的岁月,又该如何才能走到尽头?
这时得知此厄讯的书铭,远从台湾挂来电话,对她说姑姑、姑丈已经赶回台湾。他们知道尔飞的死一定给了她相当大的打击,但是奶奶的身子已在急速退化,恐怕指日可数,希望舒晨无论如何都要打起精神来,回去见一直叨念着她的奶奶一面。骆之瑜会在纽约等她,请她收拾简单的行李后,便跟骆之瑜一起返台。
奶奶的要求,是支持她勉强求生的另一份力量。舒晨突然强烈渴望起亲情的温暖来,她如一只折翼的小鸟,满心企盼能早日回到熟悉的旧窝巢去疗伤止痛。
临走之前,她要求见在家变之后,临危受命,承继王位的新王一面,一半是为了告别,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藉由酷似的面庞,再见“尔飞”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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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晨进入光线不亮的接待室里,发现只有国王一人等着她。“楼小姐,发生这样的事,我们悲恸的心情想必都是一致的,但我仍想劝你不要太过伤心。”他慢慢转过身来,一派温文的说。不!舒晨瞪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撞击,使她完全忘了该尽的礼数。“尔飞!你是尔飞!”虽然他蒙起受伤的左眼,虽然他穿着金纱袍服,但他分明是尔飞,真心所爱的男人,就算化成了灰,她也认得!
而眼前熟悉的男人,却用着她完全陌生的神情,客气的说:“对不起,楼小姐,你叫的是我弟弟的中文名字吧?原谅我因自小每年与家母相处的时间不多,所以对中文可说是一无所知,只会一些亲属间的称呼,连中文名字也没取,你能用英文与我交谈吗?”
“尔飞,为什么你不肯承认自己是尔飞,你明明是尔飞!”舒晨肯定自己不会看错,他的神情、他偏头的动作,还有他眼底的温存……等一下!舒晨逼近两步一看,没错,他的左眼是蒙住了,但完好的右眼却是深邃的碧绿色,就像她胸前的琅王千楼一样,这分明是尔飞没有错!
国王现出困惑的表情说:“楼小姐,你说中文,我没办法听懂啊!艾达墨斯已死,你必须接受事实。”
舒晨本来已经确定的心,在面对他的一再否认下,不禁开始动摇。而期盼尔飞依然活着的奢望,却又让她不肯就此放弃,于是她改用英语说:“亚历山大,是不是你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非得暂时冒充令兄不可?如果是,你可以告诉我,但请你不要骗我,有困难,我愿意与你一起承担,可是你若执意骗我,就是全盘否定我们之间的真情挚爱了。”
“楼小姐,我可以体会你骤燃失去爱侣的心情。艾达墨斯是我唯一的弟弟,他的英年早逝,同样令我悲恸逾恒。但我有保护萨拉丁全国人民幸福的重担在身,你亦有绝对更加美好的人生等在前头。你硬要说我是他,于事无补,我相信艾达墨斯死后有知,也一定不会赞成你一直沉溺在过往的迷梦之中。”
“这是你的心声吧?”舒晨悲愤不已的说:“尔飞,你终于觉得权力的滋味还是比私人情爱甜美。如果真是这样,你大可以对我明说。和你不在人世比起来,我个人失去你又算得了什么?对我而言,你活着要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只要你还好好活着,要我马上离开,要我永远都不来纠缠你,我也都会答应,尔飞!”
国王重重叹了口气说:“杰诺琵亚,你出来劝劝楼小姐吧!”
舒晨正在想那是什么人时,一个窈窕的身影已来到国王的身边,或许、因为这里只有“丈夫”和舒晨这位女性在,所以她没有穿黑袍、披面纱,细致的五官上写满了同情:“楼小姐,我知道艾菲索斯和皇弟长得十分相像,但比起你来,我更不可能错认肚里小孩未来的父亲吧?楼小姐,他是艾菲索斯,我的夫婿,不是艾达墨斯。”
舒晨紧咬着下唇,硬是说不出话来,被瞒骗、背叛的感觉,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国王请王后先回房去休息的温柔表情,更让她的一颗心直往下沉,仿佛要沉至无底洞去一样,他是艾菲索斯?难道真是自己太过伤心,所以才会产生错觉?尔飞已经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尔飞!”舒晨突然拉住国王的手问道:“你……你颈上的……红斑是怎么来的?”
五日钟乳石洞屋内的缠绵,曾让他们两人在彼此身上留下许多吻痕和齿印。有一回在极乐的巅峰时,她竟忍不住,重重啮咬了尔飞一口,让他频频逗她,说她是只母老虎,而且专门在欢爱时咬人。
国王的神色有那么一刹那的惊诧,但随即客气地抽开手说:“爆炸发生时被碎片划到的,幸好伤得不重,所以瘀痕已不深。”
他在撒谎,舒晨的心在这一刻凝固成冰,他不肯认她,宁愿见她柔肠寸断,宁愿见她泪流成河,任凭她苦苦哀求,任凭她一再提出绝不纠缠他的保证,还是不肯相认。
舒晨在与他互相凝视足足三分钟后,突然伸手绕到颈后,解下项链。
“楼小姐,那是家母及亡弟送给你的项链,为什么——?”
“艾菲索斯陛下,”她第一次改唤国王的名字说:“打从我戴上这条链子后,泪水就没有停过,如果无价的真情都能让人随意抛弃,任意践踏,则所谓的琅王千楼或神秘之星又能做什么保证?我楼舒晨从今日开始,绝不会再为萨尔飞掉一滴眼泪,他的心就像这块翡翠一样,看似美丽,实则毫无温情,毫无生命力。这样的链子,我没有保留的必要,就如同这样的心,我没有珍惜的余地,因为我自己的心也已经七零八落、鲜血淋漓,再无法包容他的身影了。”
将项链放下之后,她转身就走,绝裂的姿态如一股冷风,冻结住仍然挺立在原地、动也不动的新王。
第七章
亲爱的舒晨:
距离上回在纽约一别,又已经过了近半年,你好吗?之瑜与我均十分惦念着你。
允慈、允诚对于姑姑寄过来的礼物钟爱不已。虽说贝鲁特号称中东的小巴黎,什么东西都买得到,但有个在狄斯耐乐园内工作的姑姑,依然能使他们获得比一般黎国儿童更新奇的卡通玩偶,谢谢你了。
前余日有一夜终宵未眠,之瑜突然重提近五年前在纽约接你的往事。她说在机场看到你时,只见你弱不禁风、削瘦异常、一脸雪白,却坚持要她陪你到林肯中心前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