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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又如何?我领的是公子的钱,也只对他负责。你想知道任何事,自己去问公子。」平白无故奉送消息给小朝又没好处,大朝才不干这种亏本生意。

  严公子要肯告诉小朝,他就不必来这碰大朝钉子了。

  「公子让我来问你。」明著要不到答案,他就用骗的。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大朝冷笑。「公子只会叫你哪边凉快哪边闪。」

  「错,公子叫我一旁待著去。」拐骗不成,小朝改弦易辙以利诱之。「要不这样,你把戴姑娘的身世调查结果告诉我,我帮你上安宁侯府报仇?」

  「就凭你那身三脚猫功夫?」

  「我功夫是不行,可我认识安宁侯府里的管家。」

  「那又如何?他肯帮忙下毒毒死安宁侯府一行人?」

  「一个大姑娘家别说这么恐怖的话好不好?」害得小朝鸡皮疙瘩都冒出头了。

  「真正恐怖的在那头。」大朝指向被「种」在莲池里的陆无双。

  任那清风剑客再厉害不凡,落入严公子手中,还不是一样生死两难。

  有时候,大朝真觉得严公子是个万分可怕的人物。

  因为不懂得珍惜与执著,所以他心底也没有体贴和仁慈。

  他就像一个最可爱的小孩,施行著最残酷的手段,在人世间到处游戏。

  但小朝却不这么想。「这叫杀一儆百。你自己应该也有发现,打陆无双被埋进莲池里,头一天还有人试图营救,第二天来犯的人少了。到今天,几乎没人敢擅闯严府。」除了几个头壳坏去的傻蛋例外。

  「那是因为他们不想落得像陆无双同样的下场。」大朝轻喟口气。「其实杀人不过头点地,有必要做得这样绝吗?」

  「是没必要。可若不这样干,怕那些人是怎么也不肯死心的,白天、黑夜,一波又一波的敌人来犯,你自己说说,你砍得手会不会软?」

  岂止手会软,刀口恐怕都要卷起来了。残忍地虐待一名俘虏和痛快地斩杀一百名贼子,到底哪一种比较残酷?大朝也不晓得该如何说了。

  「哎,你想归想,可别忘了告诉我有关戴姑娘的调查报告。她究竟是什么来历,怎这么多人抢著要她?她真的是药王的关门弟子、陆无双的师妹吗?她……」

  「停。」大朝挥手截断他的话。小朝的长舌人尽皆知,不阻他一阻,他这一问恐怕直到明儿个天明都问不完。「我只能告诉你,有关戴姑娘的传闻多数是对的,但也是错的。」

  「啊?」有这种答案吗?小朝瞠目结舌。「你可不可以解释得清楚一些?」

  「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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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说大朝、小朝搞不清楚戴祸水的来历。

  连戴祸水自己都弄不明白,这究竟是一桩怎么样的乌龙事?

  陆无双自承是她的师兄,其他的师兄姊还有六人,正是药王门目前七位当家。

  本来,药王早决定从七位弟子中择其一继承药王之名。

  谁知道五年前,戴祸水给人买进药王门当丫鬟,却被药王一眼瞧中,选为关门弟子,坚持将药王一脉传授於她。

  七位师兄姊因此心生不服,但因药王位尊权重,众人也只敢在心头抱怨几句,倒没人掀起什么波涛。

  这样脆弱的平衡一直维持到药王突然寿终。

  好端端一个人,昨日尚健步如飞,却在半夜里一睡不醒,所有怀疑的箭头均指向戴祸水,众人疑她弑师。

  接著又有人查出她曾混迹青楼,也在官家、杀手门出入过。

  她的身分像团雾,竟无人查得清。

  於是,药王门七位当家任由心底的嫉妒淹没良心,将最小的师妹逐出师门,并派手下兼程追杀。

  他们以为没了戴祸水,再无人与其争名夺位;却忘了一件事,药王是天下第一神医,没有赛过阎王的抢人技术,那位置是坐不稳的。

  几年下来,药王门的声名日降。七位师兄姊这才发现,自己的本事并不足以将先祖传下来这块招牌扛起来。

  他们想起了药王生前大力赞赏的戴祸水,据闻,她闻一知十,连最困难的「以剑治病」都学会了。

  如果是戴祸水,应该可以重振药王门声威。

  就是抱著这样的信念,七位师兄姊千里迢迢寻找师妹。

  可戴祸水的行踪就像雾里的飞絮,捉摸不定。

  好不容易,她在严府落了脚,消息传出,众人追逐而去,怎知竟落得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亦难的下场。

  而更教人憾恨的是,戴祸水似乎尽忘前事了。

  「小师妹,你真的不肯原谅三师兄吗?看在师父的分上,你……你就算不愿救我,好歹也回门里看看,药王门现在没你不行啊!」陆无双好後悔,因为一己之私,他们就要毁掉药王门数百年基业了。

  戴祸水已经算不清这是第几回听陆无双说这样的话了,他天天喊、时时说,但好奇怪,她脑海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怎么样也想不起他说的事。

  她只记得有过药王这个人,他待她很好,後来他死了,她也离开了。

  她的记忆里没有陆无双、没有其他师兄姊,更遑论之後的恩怨争执了。

  「小师妹,我知道你恨我们,我们也的确对你不好。但师父一向疼你,你难道忍心见他老人家死不瞑目?求求你,跟三师兄回去吧!」

  回哪儿去?她不以为陆无双口中所谓的药王门是她的家,既然如此,又为何要回去?

  摇摇头,戴祸水伸手拂去裙摆的灰尘,准备给严公子煎药去。

  以前见严公子下爱吃东西,以为他对吃不讲究,直到他受伤,日日要喝汤吃药,这才知道,他不爱吃东西是因为能满足他口味的东西实在不多,那人是标准宁缺勿滥的性格。

  与其要他吃难吃的东西,还要承受接下来上茅厕的麻烦,他宁可一开始就不吃。

  然後……也忘了是从哪一餐药开始的,他说她煎的药比较好喝,於是,煎药便成了她的工作。

  不过她很怀疑,药汁有好喝跟难喝的分别吗?还不就是黑抹抹一碗,光瞧就恶心。

  如果可以,她宁可一生都不碰药草。

  可严公子伤得不轻,不喝药又不行。那人又任性得紧,她只能强忍反胃感,一日五次为他煎药了。

  「小师妹,你别走啊!」陆无双拚命地喊她。「你听我说,我真的後悔了,大师兄、二师兄……所有人都後悔了,希望你回去,小师妹……」

  她恍若未闻,迳行到小厨房。

  「戴姑娘,你来为公子煎药啦?」李厨娘与她打招呼。

  戴祸水轻颔首,边解著药包。

  李厨娘帮她堆柴、起火。

  「辛苦你了。」这本来是她的工作,但严公子嫌她煎的药汁有焦味,其实哪有,大夫都说她做得好。可严公子坚持,李厨娘也只得让贤。

  戴祸水笑著摇摇头,一把一把捉起药材往锅里放。

  李厨娘瞧著她的动作,俐落又熟练,像干惯了活儿,一点都不像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知府里传闻她卖过好几次身的消息是真是假?

  忍不住好奇,她开口探问:「戴姑娘,那埋在莲池里的人直嚷嚷是你三师兄,是不是真的?」

  有关这个问题的答案,戴祸水也很想知道;但现实是……

  「我不知道。」她抽出一截燃到一半的柴薪在地上写著。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会不知道?」

  「因为他说的事只有一小部分我记得,多数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怎么会这么?难不成……你丧失了记忆?」这可是大病啊!李厨娘忖度著要不要再请大夫过府诊治。

  「我连自己一岁时头一回吃糖葫芦差点给噎死的过去都记得一清二楚,还能算是丧失记忆吗?」

  「不算。但你为何记不起有没有遇过那位陆公子呢?」

  「这就表示她根本不曾见过那个姓陆的。」凉讽的嗓音低沈又戏谑,除了严公子不会有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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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在小厨房见著严公子後,戴祸水就一直皱著眉头。

  李厨娘嗅著气氛恶劣,快快闪人了。

  而严公子也不说话,迳自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喘气。

  他的伤并不重,不过失了些血,体力变得很差,多走几步就好像喘不过气似的,大夫要他乡休息、多喝补品。

  不过严公子不爱吃东西是出了名的,他肯一日喝五回药已算给足大夫面子,再要加上三餐补汤,他会直接将汤碗砸在大夫脸上。

  因为他的坏脾气,没人敢逼他多吃点东西,但多休息总成了吧?偏他像个小孩子,成天四处晃,就是静不下来。

  戴祸水看著他额上又渗出血来的伤口,已算不清这是第几回裂伤了?好像永远都不会好,那抹红注定一生一世留在他脸上。

  亏得他爹娘给他生了一张好相貌,飞剑也似的眉、深邃如海的眸,鼻如悬瞻、薄唇如削,活脱脱是天上谪仙下凡,居然就这样被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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