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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风拂得她衣衫飘飞,满头黑发恍似黑夜里探出的魔手,正张扬著欲擒一抹灵魂与她共堕黑暗狂肆。

  那形象该是有些阴森的。

  但他却兴奋得心跳加快,常年的烦闷让他迫不及待想寻找刺激,尽管前头等著的不知是神、是鬼,他依旧开心。

  严公子匆匆跑上楼,行进间,他的目光犹不停追逐著她。

  跑上二楼,他自窗棂探出头望她:她依然笑得灿烂,对他挥手。

  到了三楼,情况照样不变。

  他突然怨恨起自己的异想天开,好端端地,干么去跟人比谁家盖的楼高,结果弄了个五层高楼,害他现在跑得半死仍追不上她。

  改天叫人将这座楼拆了吧!它太碍事了。

  当他跑上四楼,她对他挥舞的手摆得更急了。

  她的眼神精光闪耀,像要对他炫耀什么?

  她想让他看什么东西吗?禁不住,他顺著她的手势往下望。

  严公子。

  泥地上有著他的名字,大大的字迹苍劲有力。

  她什么时候拿笔在地上……慢著,那字会动。那不是墨写的,是……蚂蚁,她以糖蜜在地上书下「严公子」三字,待得众蚁闻香而来,黏著糖蜜的泥地自然出现他的名字。

  那么大的字、那么多的蚂蚁、那么……她费那么多的功夫到底想做什么?单为博他一笑?

  含著好奇,他抬眼望她。

  唰地,一帘红绸儿兜头洒落。

  四个大大的烫金字样在强风中飞舞——生辰快乐。

  今天是他的生辰吗?不知道,自爹娘过世後,他没再过过生辰。

  管他婚丧喜庆、各式节日,不都一样无聊吗?生辰不过是另一个沈闷的代名词。

  但今天却不同,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弯,心头塞满各式温暖的情绪,总觉得……好一局兴……不,不只是一局兴,还有一点点……幸一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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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黄的灯光下,严公子埋首拼凑著他的「幸福」。

  这戴祸水绝对是个比他更可怕的混世魔王。她居然将送给他的生辰礼物裁成一块块碎纸,黏贴在红绸上,变成「生辰快乐」四个字。

  这是他的第一份礼物。而第二份……如果他想要的话,把那四个字拆下来重拼吧!

  真是无聊的把戏。他拼得头晕眼花,却始终没停过。

  金银珠宝、美女华服他收得多了,像这样恶劣的礼物他倒是头一回收到,所以尽管拼得累极,他还是不愿半途而废。

  就某种情况而言,严公子根本与个贪鲜的孩童无异。

  努力再努力,他拼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这丫头真是疯了,把图剪得这么碎。」他怀疑自己有拼成的一天。

  下回等她生日,他一定要搞个更疯狂的东西送她,教她也尝尝他的厉害。

  「公子、公子……大事不好了。」小朝鸡猫子鬼叫地冲进书房。

  严公子凉凉回应:「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你紧张个什么劲?」

  「安宁侯领著一干人要把戴姑娘带走了。」

  严公子飞扬了一天的唇角狠狠往下一垮。「安宁侯凭什么?」

  「他带著一纸卖身契,说戴姑娘是侯爷府里的逃婢,要我们将人还他,否则他要告上官府。」

  「叫他去告啊!」严公子的声音冷得像冰。「小朝,让护院把那个狗屁安宁侯给我打出去。」

  「可……那是安宁侯耶!」所谓民不与官斗,去硬碰一名侯爷好吗?虽然那只是一个空头侯爷。

  「安宁侯又如何?就算是王上,要进我严府,也得投帖求见,他强横乱闯,我就有权将人打出去。」

  对喔!小朝这才想起,他们家主子也是个侯爵。虽然仅有名、毫无实权,但论起身分地位,安宁侯还得靠边站呢!

  「我这就去办。」小朝领命。

  「你把人赶走後,顺便上皇宫,把老御医给请来。」

  「请御医干什么?」府里有人生病了吗?小朝怎不知道。

  「请御医来除了看病,还会有什么事?」严公子一张脸阴森得像鬼。「另外,将大朝也叫进来。」

  「是。」瞧主子脸色,一副就是要找人开刀的样子。小朝又不是白痴,捉这时机去碰钉子!急忙把手一拱,退出门去。

  没半晌,接获通知的大朝进来。

  「公子找我?」

  「我要你从安宁侯手上把戴祸水的卖身契给抢过来。」废话不多说,严公子直指重点。

  「公子,这不在我的工作范围内。」她只保护严公子的小命,连他的身体她都不管了,还抢东西咧!

  「一千两黄金。」但他却开高价诱人。

  哇!这么多钱,她赚一笔足可吃上三代了。想不到那戴祸水在严公子心底竟值如此高价!

  「卖身契偷回来後……」

  「不是偷,是抢。」严公子打断她的话。「我要你强取豪夺,谁人敢拦,就给我打,打得越重越好,但别把人给砍死了。」

  「公子,我有本事不惊动任何人便将东西偷出。」

  「光是偷有什么趣味?」严公子撇撇嘴。「不必担心,你尽管抢,除了卖身契外,任何你抢到的人事物都归你所有,就算你要把安宁侯抢来当男宠也没关系,有任何麻烦,我挡。」

  「我抢个糟老头做什么?填坟地吗?」安宁侯她没兴趣,不过这笔生意划算,她当然要接。「公子放心,我今晚就将戴姑娘的卖身契抢回来给你。」

  「给我干什么?」

  「公子不是要卖身契,才叫我去抢?」

  「不必了,你抢到就直接将东西毁了吧!」他又不想将戴祸水当成物品紧锁身畔,要她的卖身契无用。

  如果有一天,她想待在他身边,而他也愿意她留下,那只会是因为他俩彼此心甘情愿。

  「这样做对公子有什么好处?」大朝以为严公子是不干没利益的事的。

  「我爽。」谁教安宁侯要破坏他一天的好心情,所以他要教训他。

  安宁侯竟敢企图伤害戴祸水,罪无可恕。

  安宁侯妄想从他身边抢走他的人,该死。

  安宁侯破坏他快乐的生辰,有欠教训。

  总之,严公子有一千万个理由整死安宁侯。

  一个人任性到这种程度,大朝还能说什么?

  「属下告退。」她迅速转身,执行任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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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过三更,严公子终於把他的生辰礼物给拼凑完成了;虽然,他的生辰已过。

  那是一张画,一张绘著他图像的画。

  画里的他正仰望天际,唇角挂著洞悉世情的笑,眼底潜藏著对人世间悲欢离合的无奈,还有……孤独。

  他看似拥有一切,其实什么也掌握不住。

  既然如此,他就趁尚未深深沈溺、不可自拔前让自己厌烦。

  果然,他再也不会在失去任何东西後伤心欲绝。

  但可惜的是,他也无法真心感受到快乐。

  「想不到我在你眼里是如此地无所遁形。」低喟出口,他离开书桌,走到门前,开门,一条纤细的身影顺势倒了进来。

  戴祸水倒在地上,嘴里塞满包子,狐疑的眼神却滴溜淄地在他脸上转著。

  「纳闷我为何知道你在门口?」他看穿了她心底的疑惑。

  她爬起身,点头。

  他手指指向她口中的包子。「严府里的大厨虽然要价不菲,但能力也著实不错,做出来的任何食物都香闻十里。」

  原来是包子泄了她的行踪。下回得记住,要监视一个人绝不能携带食物同行。

  他对她扬了扬那幅拼画。「谢谢你的生辰礼物。」

  她走到书桌旁,随手拿起一支狼毫笔,就著拼画写下:「既然你喜欢这份礼物,那是否代表我又为自己赢得一丝长留严府的机会?」

  他看著难得的杰作在她手中毁坏,心头乍起一股说不出的沈重。

  「这画该是出自你手吧?」

  她颔首。

  「绘了多久?」

  她写下。「五天。」

  「那算是费了不少心血,就这样毁坏,不心疼吗?」

  「万事万物,有生必有死。重要的是它达成了我绘它的目的,而你也曾因为它而开心,这便够了。」

  「看来你是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而他比较贪心,既想拥有、又要天长地久。所以他总是不开心。

  她耸耸肩。「谁能料到下一瞬的事?多想无益。」

  「即便下一瞬便是生离或死别,你也不愿去想?」

  「只要我能掌握当下,我便能在下一刻的生离到来时、无所憾恨。至於死别,死都死了,想那么多干么?」

  她好潇洒,相较起来,他懦弱又无用。也许该改变了,再试一次去掌握,或者这回会有不同的答案出来。

  而就算结果不如他意也没关系,最坏的情形他都经历过了,还怕什么呢?

  缓下悸动的心,他问:「这是你从不在一个地方久留的原因?」

  一瞬间,她彻底呆滞。

  好久、好久,久到她持笔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一串歪歪斜斜的字浮上拼画。「你想要留谁?这个『久』指的又是多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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