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上了贼船。
第三章
什么鬼地方嘛!连个後门都没有。
走遍千山万水……呃,是走了快两个时辰,乞飞羽一向以自己的脚程为荣,可是这会儿绕来绕去就是走不出悲情山庄,好像走进迷城般。
乞儿爷教过她五行八卦的入门,因此粗浅的乾坤难不倒她,但……
天呀!占地十数甲的倒行五行和大八卦混杂小八卦,两仪逆施,艮坎难解,就算有通天本领也翻不出这奇门遁甲阵,她的好运教天收去了吗?
锁情阁?!
情锁得住吗?誊来欺欺黄口小儿,悲两句春花秋月罢了,要真锁得住就不是情,自欺也该有个限度,分明是无事自揽忧,强说情。
「挺清幽的环境,就是冷清了点。」有花有草便是园,姑且称之後花园吧。
不请自来的乞飞羽擅入他人的小天地,苍松已老桃叶凋,满阁凄凉似无人借问,孤零零地遗世独处。
还好她并非悲情山庄的人,不然住在这死气沉沉的大宅院里,她不疯也软了身子,三天两头抚着腮帮子说:我病了。
大户人家应该有专人照料这些花草,可瞧它们一株株垂头丧气地开不成艳,茎下的根泥都乾裂了,未绽先谢教人好生不忍。
好吧!吃人一口饭,还诸千斗米。
水桶呢?
啊!有了。这些花草来回浇个两、三回总该恢复生气吧!
顿时,一个忙碌的小人儿多事地提着一只木桶,怀里的破碗正好当勺,喜孜孜地做起「报恩」的工作。
怡然自得大概是她现在的写照。
「喝吧、喝吧,小花小草,用力的喝,努力的喝,我是过路人,你们来沾沾福。」
一碗一碗的倒,乾地吸水快,一会儿工夫她已提了不下十数桶水,而整座花园才浇了三分之一,她不由得怨起风悲云。
全家死得一乾二净哪用得着住这么大的地方,盖个小草屋不就得了,遮风挡雨又不必常打扫,一人掸掸灰尘就省了不少事,何必弄幢大宅折腾人。
鸡汤的味儿都淡了,好想吃个又大又香的白馒头。
「小兄弟,你是新来整理园子的长工吗?」一名丫鬟打扮的小姑娘端着一盘冒着热气的馒头走过来。
「馒头、馒头……」她两眼顿时睁得老大,口水直咽地猛盯着。
「你是新来的长工吗?」翠菊不厌其烦的重复一问,暗笑着眼前小哥的馋样。
为了她的馒头着想,乞飞羽直点头,「对,今天刚上任。」
「这是我们小姐刚蒸好的小点心,你趁热吃吧。」翠菊当她是小兄弟的说道。
被丢下温池後,一身乞儿装湿得像块烂布,可人缘好得没话说的乞飞羽隔着一扇门向路过的小厮借衣,长袖口一卷,乌发轻束,少年小僮的模样清秀无比,立刻博得不少小姑娘的芳心。
别人没发觉,她也懒得去点破,全当她是刚买入庄的下人使唤,严肃地嘱咐她多做事少说话才待得久。
通常她是左耳进右耳出,人家一吩咐她转个身就忘记,先前的唯唯诺诺不过是图一时方便,谁理茅坑的粪便清了没,嫌臭就憋着气,噗通一声顶多溅了一身屎尿,水井就在旁边请自理。
「真好吃,我太幸福了,你们小姐一定是活菩萨下凡,渡化我这个饿死鬼。」呼!好运又回来了。
翠菊俺唇一笑,「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你是饿了几天?」
乞飞羽狼吞虎咽的粗鲁样难怪她误会了。
「水……水……」
一只纤纤素手及时递了杯清水给她。
「真有那么好吃?」
「又细又滑当然好吃,嚼感十足……哇!大美人耶!你来自月宫还是仙池?九天圣女显灵了。」真有眼福。
悲情山庄卧龙藏凤呀!个个都出色得教人汗颜,男子英挺俊逸,女子柔美娇艳。
「小滑舌,年纪轻轻倒是懂得逢迎拍马。」美人娇羞的一睇。
「千真万确不虚言,姊姊的美令月娘失色,百花憔悴,小兄弟我口水直流。」她作势抹抹嘴角。
吃人嘴软嘛!即使只有三分颜色也要补满九分九,斜眼姑娘都能捧成荷花仙子,更何况她确实有点姿色。
「嗟!不像话,你吃起我家小姐的豆腐。」护主的翠菊举起手往她头顶一扣。
在一袭小厮衣物的穿戴下,年满十六岁的乞飞羽看起来只像十一、二岁的小童,所以分寸间就宽松些。
另一方面是锁情阁太久没生面孔进出,凄凄凉凉的楼阁突然有了个生气盎然的小鬼头喳喳呼呼,暖夏的气息由她身上漾满小冷院,忧愁的玉容因她添了几许红晕,主仆两人的心也暖了起来。
「别敲、别敲,当心敲笨了我的小脑袋。」乞飞羽笑嘻嘻地一跃而起,纯真的面容让人疼惜。
「要不是我家小姐看你辛苦的挑水浇花,你哪来的福气吃小姐亲手揉蒸的馒头!」
园子里的花草乏人照料已非一日两日,她们也如同这花草树木般被人遗忘已久。
「是是是,我的福气,姊姊的好手艺全下了我的肚。」她不忘探揉小腹以示感激。
「叫小姐,管家没教你规矩吗?」没大没小。
管家是谁?她抓抓後脑勺一脸茫然。「姊姊比较亲切啦!我们都是一家人。」
五湖四海皆兄弟姊妹,乞儿一条心……呃,有点怪怪的,张冠好像给老李戴了。
「你……」
「没关系的,翠菊,他挺讨人喜欢的。」美人一开口就甜浓得令人醉。
「原来是翠姊姊呀!那姊姊你呢?」她最爱交朋友,知己满天下。
宋沐蝶嫣然一笑地微露哀愁,「我姓宋,闺名沐蝶,江州人氏。」
「蝶姊姊,我叫乞飞羽,你唤我一句小乞儿就成。」碗要收好,免得被人偷了。
她的怪异举止没引起太大注意,只当是她的小癖好。
「是庄主要你来打理锁情阁的花草吗?」她的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冀盼。
庄主?「你是指风悲云呀!」
宋沐蝶和翠菊闻言皆心一骇的刷白了脸。他怎么敢直呼庄主的名讳,教旁人听了可是大不敬之罪,轻则鞭罚,重则丧命。
「祸从口出呀!小命不想要了吗?」年纪小不懂事,命是架在刀口上。
乞飞羽嘻嘻哈哈地扶直一株芙蓉花,「你们干么紧张得花容失色,他不会舍得杀我啦!」
「大话。」
「我人见人爱嘛!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旷世美男子,哈哈……」她手一擦,大无畏的狂笑。
「真是年少不知忧,你走进的可是以人血漆成的悲情山庄呀!」宋沐蝶感慨的一叹。
入庄几年她都懒得数了,十四岁被爹亲卖入山庄为妾,头两年还蒙庄主宠幸,与众位姊妹相处颇为融洽,以为从此能享世间福分地终老此地。
谁知姊妹们一一无故死去,庄主造访的次数也逐渐减少,直到四年前再也不曾踏入一步。
如今她都二十有余了,芳华能再有几年?她的心由期待到等待,随着季节的替换慢慢冷却,她的一生是摆脱不了悲情的牢笼。
「蝶姊姊好生风趣,庄名唤悲情不代表人要悲苦一辈子,传言通常夸大不实。」山庄有多大呀!没上万条人命漆得成墙吗?
「唉!你不懂。」她是活在恐惧中,生怕下一个死的人是自己。
「我不懂,你说给我懂,反正我空闲得很,咱们一边嗑瓜子一边说故事。」对了,还要三张小矮凳。
宋沐蝶苦涩地聚眉咬唇,「傻小子,你当锁情阁是我一人所居吗?以前这里住满了人……」
娓娓道来满是酸涩,前尘不堪回首,红颜未老恩先断,油未枯灯已灭,向晚迟暮伴昏鸦,怕是再无欢颜日,泪眼唤不回昔日情。
说着说着,她眼眶都红了。
「意外、巧合嘛!怎能把责任往一人头上推,红颜薄命是天生注定,蝶姊姊何必死守这扇门,至少你还活着。」
有人天生好命,如她乞飞羽,浑浑噩噩不愁生计。
也有人一出生运不好,像倒楣鬼风悲云,全家人死光了还背了个大黑锅,一条一条的枉死魂全记在锅底,甩也甩不掉。
「她们都死得不明不白,难道你不怕吗?」宋沐蝶可怕极了。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只要吃好睡好就无所求,何惧呢!」太阳快下山了,又是一个今天过去。
「乐天的稚孩,你当真不畏死?」曾经她也是这般无忧。
「她的确不怕死。」
冷冷的低沉嗓音充斥着怒意,一时间吓着了宋沐蝶两主仆,揪着心窝不敢吐气。
「悲情大哥来逛街呀!你的四根柱子没跟来?」真客气,纡尊降贵来请她去吃饭。
「我叫悲云不是悲情,你给我刻在手骨上。」该死的小女人。
「咱们的关系非比寻常,你是悲情山庄的老大,人人都恭敬地唤你悲情庄主,我当然要与众不同地喊一声悲情大哥才显得出交情。」
颠倒是非是她的专长,要论起厚颜巧舌唯玲珑乞独尊,她是一流的辩论家。
「看来你还没学乖。」风悲云冷笑地抓起她的後颈,力道控制在不伤到她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