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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的,朱医生。」

  过了一会儿,耳中传来开门声,朱鸿鸿心想是新进人员吗?怎麽不尊重医生的隐私权。

  「下回进门请记得敲门。」

  来者眼尾微挑地踅回门口,在门板上叩了两下。

  她皱起眉。

  「你的幽默有待加强,我……唔!你是病人还是家属?」眼生得很。

  「我是受益人或是受害人,全靠你的巧手。」可惜的美人,藏在不见光的病菌中。

  方羽的欣赏十分露骨,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眼底蓄满挑逗神色,轻浮而不猥琐。

  「我的手只用来救人,你的话太深奥,我无法理解。」朱鸿鸿停下手上动作。

  眼前的男子虽然笑脸迎人,可是她心底的警钟莫名呜响,危险的讯号相当浓烈。

  她很少看错人。

  「有意思,小美人,你是个很好的对手。」此刻的他充满赞誉之色。

  阖上病历表,她冷淡的回道:「请说明来意,我待会得去巡房。」

  「五○二病房?!」

  「我想……你逾矩了。」她不招惹是非。

  「你知道他的心有多黑吗?连骨子里都是黑的,你救错人了。」真想解开她盘在脑後的发髻。

  「有个穿红衣的先生已经讲述过病人生平,在手术房内。」她大概了解是怎麽回事了。

  「而你依旧执迷不悟,坚持助纣为虐,让坏人活著摧残更多的生命。」方羽诙谐的语气隐约有一份严肃。

  「你是建议我在病人的点滴里加些氢酸钾吗?」朱鸿鸿面色冰冷地凝睇著他。

  有何不可。「只要你放弃救人,我不会让他死在你所属的医院。」

  「先生,只要你有本事枪毙了他,不要让我有非救不可的机会。」她救不活死人。

  「方羽。」

  「咦?」

  「我的名字。」

  她以中指轻扣桌面。「听著,方先生。」

  「方羽,先生太生疏,或者你喜欢叫我羽,我这个人很随和。」他想抚抚她的红唇是否如想像般柔软。

  「方羽。」她无情无绪地随他的意思一唤。

  他笑了。「鸿鸿宝贝,你不如外表柔弱,性子满悍的嘛!」很合他的口味。

  观察了她快一上午,他觉得这个与外表不符的女人很有趣,做事一板一眼不见慌张,不愠不火地执著於工作领域,不许人越雷池一步。

  她不古板,有自己的行事风格,是非黑白的尺在她心底,整个人看来清清淡淡,没有所谓的喜、怒、哀、乐。

  一湖不起波的心境清澈似蓝天,看似乾净、纯然,引人神魂迷眩,牵动未知的弦。

  其实镜湖深不可测,其中的波涛汹涌难以窥之,一个不慎踏入湖中,随之而来的黑色漩涡在瞬间将人吞没,只还以原来的平静。

  她是水火综合体,拥有水的清净、无味,火的烈性及燃成灰烬的坚持,让人很难移开视线,忍不住去探究她的本质是火还是水。

  美丽的女子他见多了,尤其是专出俊男美女的龙门,真正吸引人的是她眼中的自然。

  没人做得到无欲无求,她是例外。

  「我跟不上你的随和,请称呼我朱医生,谢谢。」朱鸿鸿漠视他的自若。

  「好有礼貌的小孩,可惜我从小就不是乖宝宝,老和大人们唱反调。」他扮了个很凶的鬼脸,「鸿鸿 Baby。」

  她微微冷瞄了下表。「抱歉!巡房时间到了,有事请先挂号。」

  「挂号?!」他额头上冒出问号的小芽。

  「哦!瞧我糊涂的,你该挂精神科,不过……」

  他扬扬眉等著下文。

  「如果是横著进来,我乐於遵从你的建议,让你死在手术台。」

  好狠毒的女人。「你舍得?」

  「佛家有云:有舍才有得,何况我们并不熟。」应该没机会。

  方羽笑容十分灿烂。「放心,我最擅长人际关系,一回生,二回就熟了。」

  平静的心湖无端地打了个浪,她觉得他的笑脸碍眼极了,像是伪装阳光天使的撒旦,夺目却致命。

  这个人的危险指数已超过百分比,黑色羽翼逼进不设防的栅栏内,捕捉懵懂无知的少女灵魂。

  而那绝对不是她。

  「有没有人说你的笑容像谄媚狐狸犬?」

  他的笑脸顿时僵住,两边唇角上扬,角度维持半圆,像极了媚主的小白狐,男性的自尊当场破了个大洞。

  脸部神经暂时失控,竟说不出留人的话语,眼睁睁地看著她手拿病历表,从容不迫地绕过挡路的他,走入电梯按下「关」的红钮。

  「天呀!我真像白痴,一句话就被打倒。」逊毙了,他早该练就百毒不侵的金刚身才是。

  龙门人个个生就一张毒嘴,怎会一时失察,马前被踢个正著呢!

  是他太轻心了吗?

  方羽的理智陷了一角,消失在他尚未觉醒的迷雾中,两眉间打了千百个环结,堆成个无解山,困扰著他飘荡不定的空心。

  一本摸不清颜色的女人书,他的小指系上红丝线。

  ※※※

  五○二病房。

  赤裸著上身,白色的绷带渗染朱色的药渣,张箭眼神锐利地注视正在检视他伤口的女人。

  她不像医生。

  这是众家兄弟的认可。

  而他在等待中见识她的真面目,果真人如画布走出的出尘美女,鹅蛋般光滑细致的粉脸白皙动人,衬著他的黝黑。

  「当我的女人。」

  她置若罔闻迳自道:「你的底子很厚,心脏位置与常人不同偏向中间,子弹只擦过心脏外膜。」

  「当我的女人。」

  「你的命算是捡回来的,要不是心脏异位,恐怕神仙也很难向阎罗爷讨命。」

  「当我的女人很为难吗?」

  朱鸿鸿指示护士换绷带。「不为难。」

  「你要当我的女人?」张箭不认为她首肯了。

  他对接掌鲨头帮帮主一事并无多大的兴趣,为的是替死去的母亲争一口气,强抢父亲一手创立的鲨头帮。

  这些年的打打杀杀磨去他仅剩的人性,养成强取豪夺的蛮横个性,只要他想要就绝不放过,就算同父异母弟弟的新婚妻子亦同,他照样占有了她的清白身子,玩腻了再扔还犹不知妻子已先被他尝过的笨弟弟。

  他有一堆暖床的女人,个个千娇百媚的讨好他,而今他看上眼前清如白莲的绝色佳人。

  「你要娶我为妻?」

  「不可能,我有婚约。」他不为任何女人破例,兴趣是一时。

  他的未婚妻是梅之流会社姬野达夫的女儿姬野葵子,亦是他刚满十八的小表妹。

  姬野百合是姬野达夫最宠爱的小妹,也就是他短命福薄的母亲。

  「情妇?」

  「汽车、洋房、金钱、珠宝、首饰随你开口,我不是个吝啬的男人。」他霸气的宣告。

  朱鸿鸿冷冷一扬眉,「可惜是别人的血肉钱,我用起来不安心。」唉!还是被影响了。

  张箭倏地眼一厉。「是谁告诉你?」

  无风不起浪。

  「重要吗?」

  「说。」

  她口气平淡的说道:「善良百姓不会有一群带枪的兄弟,居我所知他们不是警察。」

  警方来问过话,有些含糊的打混了事,甚至没做笔录以「私下和解」四个字一笔勾销。

  天晓得他们上哪儿找人和解。

  龙门吗?

  「女人不需要太精明,偶尔装傻才讨人欢心。」他要打破那张冰冷面具。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要是不够精明下错刀,你现在躺的是冷冻柜。」她不解,何谓装傻?

  张箭眼露邪狂。「所以你是我的恩人,理当以身相许。」以她的身。

  「有人告诉我你很坏,现在我能体会坏的真谛。」她的身体不值钱。

  「谁说我坏,我要他永远开不了口。」张箭嗜血的天性表露无遗。

  朱鸿鸿很想坏心一次,但……力不从心。

  「杀人者,人恒杀之。我不希望浪费时间救一个死人。」直觉的,「他」比眼前的他阴狠。

  「在还没上你前,我不会挂的。」他言语无状的轻薄。

  「那你会活得很长,恭喜。」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死而不僵。

  不满意的张箭企图抓住她的手,想以强横的吻宣示主权,却被她轻巧的躲过,差点扯裂了伤口。

  「过来,女人。」

  「等你学会人类的礼貌,我会考虑帮你穿上人的衣服。」她依然清淡无波的应对。

  以前在特种行业打过工——端盘子,她学会自保招式,不让醉酒、好色的客人占到一丝便宜,因此身手十分灵活,轻易地避开张箭的手。

  「你在讽刺我是未开化的禽兽?」

  「医生绝不加重病人的病情,你多想了。」禽兽和畜生有何分野,算不上讽刺。

  冷肃之色袭上了张箭峻寒的脸。「不要和我玩文字游戏,你还不够格。」

  「玩?!」她摊开资料夹写下日期及几个专有术语。「下个星期三你可以办出院。」

  「我少付了医药费?」

  朱鸿鸿无畏地直视他狠厉目光。「做人少算计些,你会活得愉快。」

  「和你谈话真辛苦,太聪明的女人通常不讨喜。」他不许女人拥有智慧。

  女人之於他的用处是棉被里翻滚,带出来能见得了人,进退知本份,不与男人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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