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丁魁暗自叹气,明白自己不可能放她一名女子孤苦无依,看来他是真揽到一个大麻烦了。「不如这样,我师妹是安靖侯的妃子,我送妳到那儿,让她照顾妳可好?」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了。
「不!」慕沁愔虚弱地直摇头,安靖侯府她是知道的,是最得皇上倚重的侯爷府邸,能隐身于此当然很好。可是侯爷府邸却在京城,如今她已不想再回那个伤心地了。
丁魁这下真是为难,又不可能丢下她,正苦思不到良策时,慕沁愔却苦笑开口二了--
「这位壮士别为难,你肯带我离开京城又赠我黄金,沁愔已是感激不尽,人海茫茫总有我安置之处,你别管我了……」她早已清楚,自踏出宅院的第一步起,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瞧她这般单薄、瘦弱又容貌绝俗,若真放她一人恐怕不多久就会遭人觊觎,届时遭遇可真令人不敢想象。
丁魁知道自己不可能放她一人,踌躇了一会儿,这才低缓开口。「姑娘,若不嫌弃,在下……」
是了!当时他说什么呢?
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将回东北长白山上,环境是简陋了些,不过倒可以遮风避雨,愿意的话,妳就随我回去吧!直到妳想回京城之时,在下会送妳回去……
唉!世间再无像他这般的好心人了,当时无处可去的她闻言又是一阵感动落泪,果真就随他来到这深山野岭间。镇日与花草植物、山林小动物为伍的日子,她倒挺能适应的,只不过在夜深人静之时,思及过往情伤,总忍不住泪流满面……
梦中的东方清似乎不眠不休地在寻找她、叫唤着她,每每一觉醒来,绣枕总是泪迹斑驳。
轻叹口气,将缝补好的粗布男衫给折叠整齐,这是她少数能帮他做的事情之一。当日她初来乍到,心想住人屋舍,吃人米粮,叨扰人家太多,总该帮忙做些事才是。没料到才拿起柴刀就被他一把夺去,要挑水他已先一步取水回来;许多粗重的工作,丁魁都不愿她去动手,说什么姑娘家不该做粗活。她心里清楚他定是看她外表娇弱,认为她做不来。其实她没他想象中那般没用的。
毕竟是穷人家小孩出身,虽说后来被东方清接去照顾,生活比起一般大富人家的千金还优渥。但十岁前,她跟着父母可是什么苦都吃过的,打水、捡柴,洗衣、煮饭等等样样不缺哪!
可是--唉……慕沁愔再次叹气。在丁魁的坚持下,她还是只能拣些细活帮忙,诸如缝补衣裳、料理三餐、为他的药园子浇浇水等。还好他没拒绝,否则还真没颜面住下去呢!
时间在思绪中流转,阳光依旧灿烂却显得有些炽热,慕沁愔被晒得有点发晕,抬头瞧瞧天色,已是快日正当中的时候了,午饭却还没准备呢!
不行!得赶紧烧饭去才行,丁大哥劈了一早上的柴,肚子肯定饿了!慕沁愔暗付,急忙抱着衣服往屋内走去,消失了身影。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她--又叹气了!
丁魁停下手边工作,怔怔地瞧着那消失在门边的身影。
相处月余来,他知道她是有心事的。每当夜阑人静时,总能听到她房里传来的低低啜泣声,感觉得出已是极端压抑忍住,可能是躲在棉被里暗自心伤,不愿让人发觉。但木屋就这么点大,加上他又是练武之人,听力极好,要不听见也难。但总觉得无权去探问什么,他也就当作不知有这回事,维持两人间平淡有礼的生活。
虽然不曾问过她,但隐隐约约大致可以猜测出是为情所困。曾经有几次在深夜转醒,却听到隔壁房的她在睡梦中一边低泣、一边喃喃呓语着一个男人的名字。然后不久就会听见她因哭得过于伤心而醒来,一夜无眠在房内走动着。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男人能让看似娇弱、亟需人呵护的她毅然出走,跟随他这个陌生人到这荒野之地生活?
可是由那夜众多家奴寻人的情形看来,那男人发现她失踪了,大概也很焦急吧!否则怎会在该是熟睡的深夜里劳师动众,不怕惊扰众人地大肆搜寻?
不懂!丁魁怎么也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一回事,可却莫名地有丝烦闷缭绕于心头不去……
算了!别去想那么多!反正他这地方也不差多她一双筷子;要是她想回去,他也会找出时间送她走的,就当作这段日子多了个人陪伴。
甩甩头,丁魁重新拿起斧头劈柴,动作规律而富有节奏,不多久,柴薪便堆得像小山般高,恰巧这时慕沁愔也探出头来叫唤--
「丁大哥,吃饭了!」
点头示意,丁魁将柴堆整理好后,几个跨步便进到了屋子,只见饭桌上摆了几盘热腾腾饭菜,看起来挺能引发人的食欲。
唉!这又是他对她不懂的地方之一。她看似千金小姐,一双玉手似乎不曾下过厨,没想到厨艺竟然还不错,比起他自己以前煮的食物实在好过太多,真担心日后她离开了,他会开始嫌弃自己的手艺。
「擦擦汗吧,丁大哥。」料想他干完活儿准是满头汗,早已拧好湿布巾捧着供他拭汗呢。况且他会准备那么多柴薪,说到底也都是为了她。
虽说现在才是夏末,可这山上一旦入夜,气温骤降,真让她一时无法适应,冷得发抖睡不着,总要在屋内生起炉火才有办法入睡,是以柴薪用得凶。
丁大哥嘴上不说,可是她明白他总是在柴薪快用尽前,又劈好一堆恍如小山高的木柴,好让她取用不虞匮乏。这份体贴心意,她是能感受得到的。
「多谢!」简单两个字,丁魁接过布巾满头满脸地胡乱擦着,脑中思绪纷杂。向来习惯一人独居,对于她周到的伺候,内心有丝怪异又别扭。不是说她做得不好,而是每回干完活进门,家务事被人整理得井然有序,一坐下饭桌就能享用到香喷喷的饭菜,这种感觉其实是很令人窝心的。但他就是觉得怪,至于怪在哪里,一时倒也说不上来。
慕沁愔可不知他在想什么,趁他拭汗时,就忙着盛饭摆放桌上,同时还不忘招呼。「丁大哥,快趁热用,否则凉了可就不好了……」
闻声,他忙回过神来,丢下布巾来到饭桌前坐下,捧起碗沉默而大口地吃了起来。
在他对面坐定,慕沁愔偷偷观察他豪迈的吃相,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老实说,她喜欢瞧他吃东西时的样子,那种大口吞咽的模样,好似她做的饭菜是什么珍馐,让她觉得自己在这里不是无用的人。
练武人的敏锐直觉让丁魁知道她在偷看他。是自己的吃相吓着她了吗?可他原本就是粗人,还真学不来京城人斯文优雅的用饭。关于这一点,在侯爷府的那一个月,他早已有深刻的体认。可眼前的她是京城人,大概不习惯他这种粗鲁的吃相吧!
想到这里,他用餐速度慢了下来,吃东西亦节制不少……
「怎么了?不好吃吗?」以为他不喜欢,她急追问。
「不、不是的!很好吃……」好吃到他又想再次唾弃自己的手艺。
「是吗?那多吃些!」眸底闪过小小的欣喜光芒,见他碗底已空,连忙取来又帮他盛上满满的米饭。
丁魁身形虽如山般魁梧,然而心思却细如针丝,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欣悦自然没逃过他眼睛……
是他误会了吗?接过尖如小山般的饭碗,他忍不住暗忖。
「丁大哥?」见他有些出神,慕沁愔怯怯轻唤。
「啊?」蓦然回神,发现自己被一双水漾美眸瞅凝,丁魁有些尴尬,霎时间忘了自己粗鲁而不优雅的吃相,飞快埋首于饭碗间,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菜。
瞧他这般捧场,她高兴极了,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却引来他纳闷注目。
「对、对不起!」知晓自己的笑让人迷惑,慕沁愔想解释却又期期艾艾的。「丁……丁大哥……你吃饭时……我……我……」
「吓着妳了吗?抱歉!我以后会注意的……」
「不!不是的!」深怕被误会,粉颊涨得通红,顾不得害羞急叫。「我很喜欢看丁大哥你吃饭的模样啊!」
没料到她会脱口出这番话,丁魁诧异极了,心中万分不解自己的吃相有啥好让她欣赏的?
「是真的!」以为他不信,忙不迭地焦急解释。「丁大哥用饭时的模样,总让我觉得自己烧出来的饭菜是啥美食佳肴,让我瞧了好有成就感……」不好意思的嗓音越来越小,终至无声。
原来是因为这样,她才盯着他瞧啊……看来他真的是误会了。
「比起我的手艺,妳烧的饭菜确实是佳肴。」古铜色的刚毅脸庞悄悄浮现一层难以察觉的暗红,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吃相落入她的眼中,竟是如此的「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