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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有天,爹爹忽然兴高采烈地返家,对她说东方凊向他提亲了,问她意下如何。她当然是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接下来的日子,就在爹爹高昂的情绪与办嫁妆等婚礼事宜中,混乱度过。直到花轿被抬入东方家的大门,拜过堂正式成为东方夫人了,她这才在等不到相公回新房的状态下,警觉到事情不对劲。

  「人家说的是实话啊……」春儿好生委屈地嘟囔着。

  古香翎何尝不知她是为自己抱不平,不禁轻叹口气。「春儿,这儿不是古家,往后可容不得妳这般没心机地直言……」

  「人、人家知道了嘛!」明白来到新环境,一切都得小心谨慎,免得让小姐难做人。

  「明白就好。」春儿是个机灵的丫头,相信她不会惹出麻烦才是。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中等了一阵子,房门外仍然没有新郎倌即将出现的迹象,春儿瞧着安然温婉端坐的主子,黑眸骨碌碌一转,小心翼翼地提出建言。

  「小姐,不如我到前头去探探消息,看是怎一回事?」

  「这个不好吧……」红巾下,古香翎迟疑不决。

  「有什么关系?奴婢偷偷溜到前头瞧瞧就马上回来,别人不会发现的……」她极力鼓吹。「再说弄清楚怎么回事后,小姐妳也好安下心等姑爷啊!」

  犹疑了下,最后她还是答应了。「好吧!不过妳快去快回,别让人给发现,知道吗?」

  「小姐,妳尽管放心吧!」

  春儿忙不迭地保证,随即灵巧地溜出房门,朝前院大厅偷偷摸摸而去,留下古香翎孤零零地待在房内。

  只听房门「喀啦」一声,古香翎知道春儿去打探消息了,她轻叹口气,为东方凊迟迟不来感到极度不安,头上沉重的凤冠压得她肩颈酸痛,不由得低垂螓首,凝睇自己一双白嫩小手,心中沉甸甸的。

  那即将与自己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到底是怎生的一个人?爹爹说他年轻有为、相貌不凡,虽然人是严肃了些,但不失为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对象。唉……希望爹爹说的是真的,她只盼望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啊……

  昏沉沉地乱七八糟想了许些事,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急促的脚步声给惊醒,抽离了混乱思绪。

  「小姐……小姐……」春儿急忙忙地奔入房内,气急败坏地道:「小姐,咱们回苏州去吧!那东方凊简直是个大混蛋……」

  「怎、怎么了?」古香翎一惊,在红巾的覆盖下瞧不见春儿的急怒神情,但从音调却可听出她愤怒的心情。

  「小姐,方才我偷溜出去,正好撞见府内一群奴仆急冲冲地四处穿梭,我连忙拉了个丫头问是怎回事。结果妳知道我听到什么吗?」春儿气得直尖叫。「女人!他们竟然在找一个女人!一个东方凊珍爱的女人!就是为了那女人的失踪,东方凊怒责所有下人,并且下令全府上下搜索寻人,一定要将人给找回来。

  「小姐,妳说这侮不侮辱人?他竟然在新婚之夜找一个没名分的野女人,让妳这正牌夫人痴守空闺,这真是太过分了!他到底有没有把小姐妳放在眼里?他这种做法又教小姐妳往后如何做人………」

  古香翎听得心下一凉,双唇泛白。这……这究竟是怎一回事?什么叫他心爱的女人?既然他有了心爱的人,为何还要迎娶她?谁来告诉她答案?

  他不进新房是为了那女人吗?难道她在新婚之夜就要沦为弃妇了?此刻大概所有东方府的奴仆都在耻笑、同情她吧?

  耻笑?同情?不!她古香翎绝不做一个让人同情的对象!

  颤巍巍地扯下盖头红巾,她脸色苍白,已无半点新娘子的喜气。

  春儿正骂的兴起时,忽见她抖手自个儿掀了红布,神情死白、空洞,蓦地骂声一顿,暗恼自己怎没顾虑到小姐的感受,好的、坏的全没节制地一古脑儿地给吐了出来,这下可怎办才好?

  「小、小姐,妳……妳还好吧?」

  「春儿,帮我把凤冠取下。」她强自镇定道。

  「呃?好、好的!」春儿先是一愣,马上动手帮她,口中还不停安慰。「小姐,虽然拜了堂,可还没圆房,大错尚未铸成,干脆咱们回苏州禀报老爷,退了这门婚事,当作一切没发生过,妳觉得如何?」

  「不!」卸下凤冠、脱下大红嫁衣后,古香翎面色雪白却充满坚决。「我们古家没有坐回头轿的女儿,既然拜了堂,我就是东方家的人了。」

  进门不到一日就返回苏州,将会给古家、给爹亲带来多大的难堪啊!所以她绝不能回去,她宁愿以一生的幸福作为赌注,将筹码全压在东方凊身上。虽然可能全盘皆输,但不试一试又怎能知道最后结果呢?

  春儿真为小姐叫屈,像小姐这么好的人,为何会有这般际遇?老天爷真是太不公平了!最可恶的是那个东方凊,明明是他自己向老爷提亲的,结果竟然如此错待小姐,真是太可恨!

  「春儿,将房门锁上,夜深该睡了。」褪去一身繁重衣物,仅着单衣,她径自上床,决定不再等人。

  「小姐不等姑爷了?」

  「不了!」古香翎悲凉一笑。「他不会来了!」新婚之夜忙着找其它女人的男人,是不会想到新婚娘子的,她不冀望东方凊脑海里会有她的存在。

  不过──明日!从明日开始,她会让他正视她这个人!从明日……

  第二章

  卓然峻拔、云雾缭绕、山势险峻的峡谷平原上,一栋由冷杉木搭建而成的木屋耸立其上,外表看去并不精巧,但却粗犷而扎实,是禁得起日晒雨淋,暴风雪侵袭的稳固木屋。

  屋子外有座用篱笆围成的小药园,里头种满了屋子主人从山中各处移植而来的奇花异草,和不知名的药用植物,株株生气、活力十足地争奇斗艳着,显示的确是受到了良好的悉心照顾。

  门外木头铺成的回廊上坐了个姑娘,她正在一边低头补衣,一边享受着温暖阳光的照耀。前方则有个高大、五官如钢斧划过坚硬山壁、雕琢而成的男人正挥汗劈柴。珠在阳光下晶莹发亮,滑过脸庞、顺着脖子没入胸膛,被衣衫所吸收,形成胸前一片濡湿,紧贴着身躯彷佛已成为他的第二层肌肤。而随着那一起一落、刚强有力的劈柴动作,隐然可以瞧出男人衣衫下的身材极为强健,肌肉纠结有力。

  只见女子手上动作不停,不一会儿,她振衣抖了下,大概是缝补一冗成了,精巧绝俗的脸蛋抬起,乍见男人沉默不语的劈柴动作,似乎有些怔忡出神……

  一个月!她离开京城的东方家已经一个月了!慕沁愔苦涩地笑了下,心中千头万绪,一时不知该如何自理。原本以为自己独自逃离,往后的生活将会有番辛苦波折,没想到只除了那夜的惊慌失措外,接下来的一切竟出奇的平稳顺利,而这都要归功于眼前那像山般可靠的男人--丁魁。

  那日深夜,她贸然求助于策马出现的他,也不管他是不是坏人就断然地跟他走了。还好这男人的外表虽巨大得有些吓人,性子寡言沉默,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好心人。他将她带离京城后,在天蒙蒙亮之际,把她送到了一处人口繁荣的小镇……

  「姑娘,此处应该安全了,妳若想到别的地方投靠亲戚,此镇亦有驿马站可供搭乘……」站立在马首前,丁魁温和地说道。

  「我……我没银子……」慕沁愔垂首羞愧不已,她只顾着心伤地逃离东方家,却忘了带银两出门。

  丁魁闻言,什么也没说,径自自马鞍袋里掏出好几锭金元宝塞到她手中。那些元宝是他离开王府时,师妹偷偷放进去的。其实他独自住在山上,生活自给自足,除了偶尔下山到市集买些生活用品外,并不需要用到那么多的银两,倒不如将它送给需要的人比较恰当。

  瞧着手中黄澄澄的元宝,她眼泪突然如断线珍珠般滚落而下,骇得丁魁以为自己做错什么,高大的个儿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姑、姑娘,在下没别的意思,给妳元宝只是要让妳有盘缠去投靠亲人……」低沉的嗓音有丝慌乱。

  「我……我知道……」慕沁愔泪珠儿掉得更凶了。「可……可是我……没有亲人了……」

  她是贫穷人家的孩子,十岁时双亲就先后因病去世,独留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好在当年十六岁之龄的东方清是自小看她长大的邻居哥哥,当时他便独排众议,执意接她入府照顾,时至今日也有八年了。

  这些年来,她由一个小女孩成长成姑娘,东方清对她的爱怜、照顾日渐加深,两人渐有男女情愫,只是没想到最后会落得他另娶,她离开。如今她已不知该何去何从,天下之大竟没她客身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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