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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与她近身相处,他不惜使出任何手段,若是长有尾巴,他会加以利用,摇尾乞怜的。

  如此谦卑的态度,与她们记忆中的申叔华相差太远,让她们主仆二人楞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平芯红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犯下大错,将陌生人错认成丈夫,若果真如此,她思念丈夫的程度恐怕比她自认的要深。

  见她瞠目结舌的模样好似他是什么妖魔鬼怪似的,倒教他反省自己是否说得太过火,而引起她的反感。

  “娘,你瞧瞧,今天黄婆婆留了块菊花糕,好漂亮。”申元禄小心地捧着香酥的小点心,迈着双小短腿,在容许的速度下,快步冲入房中。

  若要说有了偏室令申叔华惊讶,那眼前的小小人儿带给他的更是天大的震撼。

  他知道自己在被绑架之前,她已经怀有身孕,但是从进门至今,所有人——不论是家人或仆人并未告知他有这个儿子的存在。

  瞧那张小脸,五官的轮廓比较像平芯红,秀气细致得令人雌雄莫辨,就像吕慕星一般;但是他的下巴,不可否认地与自己如出一辙,那线条是他每日对镜刮胡时所见,再熟悉不过。

  孩子的兴高采烈在瞧见屋内有陌生人时,如吹熄烛火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不该在稚儿身上出现的一本正经。虽然不该出现,但是他的表情与平芯红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让人忍俊不住地想发出会心一笑。

  第一次他终于有了回家的感觉,肩负的责任令他为以往的荒唐无度反省,更让他气愤被剥夺五年的时间,错失了参与儿子成长的机会。

  他起誓非讨回公道不可。他会教幕后黑手扼腕,为当年有眼无珠地在太岁头上动土,错将他当成无爪病猫而后悔。

  人犯我一分,我还以千分。这已经是他奉行不悖的座右铭之一。

  “这是夫人的亲戚吗?”申叔华隐藏起真实情绪,明知故问。

  “不,他是我的儿子。”平芯红欲言又止,将话只说一半。

  “既然是夫人的儿子,想必是与我共有的,这么说来也是我的儿子 。”他自顾自的推出结论。

  坚不可摧的事实令平芯红无法反驳,干脆无言以对来个消极抵抗。

  申叔华蹲低身子,眼睛与儿子同高平视,仔细观察儿子对他有何感情,是否受母亲教导对他怀恨在心。

  “我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夫人应该不反对我们父子亲近亲近,让我了解他爱吃什么、玩些什么、睡觉踢不踢被……等等。对你而言,或许是细微末节的小事,但是谁能在五年之后发现多了个儿子而不雀跃兴奋?”他采取亲情攻势,测试她是否会狠下心肠阻止,若她是当年的始作俑者的话。

  而她的反应却令他纳闷,一抹苦笑在她的唇边牵动。

  “随便你,反正你能在这里待多久,不是我所能左右。不过儿子嘛……你可能不只这一个,真实数目或许得等你回复记忆方能得知。眼下你就好好地享受这种感动,将心练得坚强点,未来方有余力承受更大的感动。”

  平芯红的话说得含糊,听得他是一头雾水。但是算了,只要目的达成便可,不必计较她的态度,往后有得是时间深究,不急于一时。

  但是一段时日之后……

  第四章

  自小厅的卧榻上起身,申叔华并未发出任何声响,他打算在有人起来之前,将每日的早课练完,好腾出时间对平芯红采取紧迫盯人的策略,欲从她的生活起居中仔细调查。

  在寨子里时,他的拳脚功夫除了姜鼎舟与田文外,连吕慕星都不是他的对手。这可不是他在自我吹嘘。在身法上他比不上吕慕星轻巧,那是她在身材上占了便宜,但基础他可扎得深厚,与人对阵是吃不了亏的。

  但今日他却大开眼界。他着装完毕准备开门时,平芯红衣着整齐地步出卧房。她想必早已起身,只是等着他准备妥当后方出现,免得两人在尴尬的状况下撞见。

  她朴素简单的衣着一如昨日,盘在脑后的发髻并未插上华丽耀眼的发簪,亦未簪上五颜六色的鲜花,仅用乌木簪固定住。

  他不解地蹙眉瞪视着她,怀疑她是否以此装扮来博取同情。

  “穿这身衣裳在巡视时便不怕引起反感,下人们不会希望看到自己辛勤工作的成果被这么展示在眼前,他们想看到的是一个体恤人心、并且愿意与他们共患难的主子。”平芯红明了他未出口的疑问,自动为他解说。

  “但这还是……”申叔华吞吞吐吐,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哪里不对劲。

  平芯红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服装,不论是布料抑或剪裁,与他的穿着相差十万八千里,在工人们面前虽差不了多少,但是在他面前却显得寒酸。

  “在商场上讲求的是能力与性别。我虽然在能力上受人肯定,却永远拼不过天生的条件,男人为了面子问题,是不会向一个女人低头,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以衣着掩盖女性特质,别让人把我当女人看待。”

  会有人看不出粗布下的妩媚本质,那人不是瞎了便是疯了。申叔华吞下这句评语,她的婉约是发自内心,不是可以模仿得来的,以她的气质要成为王妃,甚至成为皇后都不是问题。

  打她进门至今,他从未好好地看过她,从不知道她是这么个安静的小东西。不仅只是个子娇小,眼中所见的她除了那双大眼睛之外,其余都是精巧地令人匪夷所思,好似多用了一分力,便有可能将她掐碎。

  他明白她并没有那么娇弱,否则儿子元禄将不可能存在于世上。令他无法理解的是,她仍是那个他娶进门的女人,五官除了岁月增长多了几分圆润外,并未有多少改变;但是他为何有股怜香惜玉,有种欲将之搂在怀中,以慰藉她的劳心劳力的冲动?

  顿时胸怀中的空虚使他倍感陌生,却也吓着他了。她可是造成申家近乎妻离子散的祸根哪!他怎能在敌前轻动恻隐之心?

  申叔华甩去心头骤生的荒谬感受,重新做好心理防卫。她只是以哀兵姿态博取同情,平心而论,这会令她立于不败之地,要搏倒她得要有万全准备、事实俱在,方能使她哑口无言。

  “你一向都是这么早起的吗?”他企图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转移注意,或许不再专注在她的柔弱上,便不会心神荡漾。

  自窗格透入的日光,仅能勉强照亮外围近窗处。时序已经入秋,天色不再如盛夏亮得早;但是不论季节如何流转,府中每日事务繁琐如牛毛,不容许她晏起偷懒。

  “习惯成自然,无所谓早或晚。倒是你该多睡会儿,这么早起不是你的习性,是我吵了你睡觉吗?你还是回正院住,这儿你是待不惯的。”平芯红再次提起昨晚的话题。

  只可惜她的立意虽好,但是在遣词用字上多所贬抑,反倒产生反效果。这下子令申叔华更加坚持,非住给她看不可。

  “我一向是这么早起的,而且我还得练功、打水,有很多事得做。”带了点炫耀的意味,申叔华将自己的行程告知她。

  “练功、打水?”平芯红惊讶得张大了小嘴,几乎可以塞进山东大馒头。

  别说是早起,申叔华的生活准则是:能坐着绝不站着,可以躺平绝不坐着,有车、船、马、轿可坐,不会屈就走路;他所谓的运动,便是和众色莺莺燕燕打情骂俏。曾几何时他也开始练功,难怪他的体魄较以往结实壮硕,不似米糕般软趴趴的。

  “以前的我真是那么不学无术吗?连这么简单的例行活动都能让你如此讶异。”申叔华挑衅地问道。

  他想瞧瞧她会如何响应,再来决定是否该在一大清早便起来与她对立。他可仁至义尽地给了她一夜的缓冲,让她先适应他的出现,今日之后便是全面开战,不再姑息。

  这些年的经历令平芯红深明圆融处世方为和平度日之道。她的心力该花在申字号的经营上,而非浪费在口舌之争;且她深知自己在口才上占上风的机会不大,更不愿自己出糗,所以她选择不予响应,避免起争端。

  “娘,我进来 。”童稚的声音方起,房门便应声而开,申元禄便像个鞭炮般冲了进来。见到两个大人分边站立对峙,他立刻冲到母亲面前张开双臂,似是要保护她,完全不顾他的身体还不到一个大人的一半。

  孩子的反应如此鲜明,不由得令申叔华刮目相看。从昨夜的相处看来,他并未完全取得儿子的信任,未来若有可能,他希望不要破坏父子情谊;不论他的母亲是怎样的一个蛇蝎女,他们仍是父子,血浓于水,是世上任何神兵利器都无法斩断的。

  “你是坏人,不要欺负我娘。”申元禄气愤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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