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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馆客房啊,我记得左边有一株瘦不拉几的白梅,馆主说隔壁是你的房间呢。”

  她那爹,一辈子不懂人心险恶,要是会计较,也不会窝在这花街柳巷开武馆。所以,把一个不相干的男人放到她身边,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

  她爹压根没把她当女孩儿看待吧。

  “哎呀,吃你一碗粥就愁眉苦脸的,佛寺挂单也供一餐饭食啊,来,我带你看些有趣的东西。”瞅着嫘兵兵冷如冰霜的脸蛋,阙勾蛇般地手搂住她的小蛮腰,屈膝一纵,猿猴般的勾住老树枝,在她的轻呼中跃上了墙。

  “男女授受不亲,你到底……”

  她虽然自认江湖儿女,礼教修养可跟名门闺秀一样不缺,可是一到他面前就全面瓦解,她几乎想出手教训他一顿了。

  “高的地方视野就是好,你瞧,那家夫妻正上演全武行耶,锅碗瓢盆,哈哈,好准,那水瓢砸在头上肯定痛死了,悍妇,很辣喔。”阙勾的手依然环在嫘兵兵的腰肢,“蹲下来嘛,不然坐着,既然要看风景,站着多辛苦。”

  他居然把偷窥当作看风景,规矩惯了的嫘兵兵又冒心火,他连珠炮般的话弄得她忘记男女授授不亲这回事。

  “你懂不懂不道德怎么写?人家的私事,你看得津津有味。”她立刻就要跳下树,拒绝污染自己的视线。

  “呵呵,放松、放松,我们只是站高了点,四面八方的风景自己跑进眼,总不能要我把自己漂亮美丽的眼睛挖掉吧?也许你会说做这种事还不如读一本书,但人生人生,人就是要生活得自在不是?”他到底几岁,随便就讲出一堆训人的话?嫘兵兵有些迷惘地看着他炫惑人的笑容。

  “你每天都重复同样的生活不累吗?”

  “你才住这一个晚上,凭什么来质问我?”

  “我是没亲眼看到,不过,男人要是聚在一起也是满长舌的。”他不用自己去打听,那些跟她同门的师兄们一个讲话比一个大声,不听还不成呢,一整个晚上他也算把武馆简单的资料收集完整。“你是说……”

  “女人三姑六婆,男人也爱四叔八公,你省省事别追究,别人的嘴巴挡不住的。”

  “师兄们是我的,他们有多少毛病我还不清楚。”嫘兵兵嘴巴是这么说,心底不免有些受伤,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是师兄们嘴上谈天的话题。

  “你这么容易受伤怎么跟人家走江湖?”她通红的脸明明在压抑什么,却要又装得若无其事。

  女人的自尊跟海里的蚌壳一个样,看似坚硬,其实一敲就碎。

  看他像老头似的一本正经,实在有些刺眼:“你几岁?”他到底几岁?

  “你又几岁了,我猜……不到十四。”

  “我十六了。”

  “那我十八。”

  什么叫“那”?

  嫘兵兵突然灵光一闪,自从跟他交手以来屡次吃瘪,尤其莫名其妙吃亏的次数太多,她不得不多了这一问:“要是我说我也十八岁呢?”

  “那我就多你两岁,满二十。”

  去!占人便宜这种占法!

  要跟他认真恐怕九条命都不够用。

  他像是看见她的想法:“你忘了我爹干响马的,从无到有,也才聚起一寨子的人,还有我。”

  嫘兵兵一时也找不出反驳的话。

  “咦,出事了,快跟我走!”不知什么传进阙勾的耳朵,他嘻皮笑脸的模样揉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才不要。”家里还一堆事要做,谁有空陪他胡搞瞎搞。

  “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扣紧她的腰,应该说他从头到尾都不曾松手。他双脚前后飞纵,沿着别人家的屋瓦、飞檐,惊心动魄地一路飞驰。

  嫘兵兵虽说功夫好,轻功却也只练到爬爬树、捡风筝,帮隔壁丫头逮小猫诸如此类的,在天上飞,是很刺激啦,但是她从来没到过这么高的地方,嗯,头昏脑胀,她好像……不是好像,是已经反胃了,呕……

  救人喔。

  =====

  骇人的鲜红一波波飞洒着,一部分没入池塘,一部分诡异地自白纱窗上流下来,漫过窗棂滴落青石板的走道,其他的,花叶、石磨,处处沾染血腥。

  阙勾跟嫘兵兵到达的时候,看起来杀戮刚停,将干未干的血还汨汨地从刚死的尸体上流出。

  不及脱逃的人有的挂在树梢,但绝大部分衣衫不整,在睡梦中遭人砍杀。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叫嫘兵兵肚肠翻搅,刚才被阙勾带着飞奔的不舒服根本算不了什么,眼前才是一场恶梦。

  后院是仆人家丁活动的地方,都这般惨状了,那主屋内岂不叫人更加无法想像?

  “在这里等我。”阙勾不要她进屋。

  后头已经是这副惨状,主屋内……他两道浓眉几乎要皱成一团。

  “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嫘兵兵尖叫出声。

  “怕你晚上要睡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嫘兵兵为他少有的正经呆了呆。

  他是在照顾她吗?

  “你也别进去,报官吧,这是官府的事。”她也不爱他沾着不干净的东西。

  “我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而且若惊动官府,你怎么跟衙差解释武馆跟这宅子相隔一条江南河,我们却来到这里,被当凶手看待我可不救你。”

  他又不是大罗天仙,要用什么方式了结这血案?但是,这种场面也的确超越她日常所见,不听他要听谁的?

  基于怕事的心态,她……似乎被他吃得死死的。

  “在这里等我,要乖喔,不然被我追着跑会很累的。”

  听听他那是什么话,她又不是他的宠物。

  “脚长在我身上,我爱上哪就上哪,你管不着。”她从来都不是刁蛮无理的闺女,碰上这个无赖,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他睨了她一眼,很难得不回嘴,跃上屋檐,往主屋跳下。

  他的功夫真的不错,昨天在财神庙前她竟然没看出来。

  哎呀,她哪来那么多想法,且干啥听他的,嗯,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但她没有跑远,也不过来到河岸边,就被一群人拦截了。

  眼前几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货色,大白天蒙着面,分明是做歹事。且每个人手上都提着大刀。

  那刀显然才噬过人血,刀面闪烁着妖红冶润泽,恐怕是舔过不少具人体得来的。

  “就是她,我亲眼看见她从那里离开。”一把嫘兵兵团团围住,其中一人便无所惧地大声说话。他们压根把她当砧板上的肉,爱切成几块都随自己高兴。

  “宁可错杀也不能留下证人。”

  坏人她不是没看过,押镖的过程也碰过不少不成气候的山贼,这些人一出现就喊杀喊打的虽然骇人,可她嫘兵兵可也不是随便让人捏来搓去的汤圆。

  要来就上啊!

  “斩草要除根。”

  “你才是乱七八糟的野草呢!”她实在看不过去,废话连篇。

  这时刻妓院的姑娘们才刚睡下,嫖客们也回家了,方圆半里一个人都不会有,而对岸的贡院隔着烟柳水岸看不到这边,正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一个娃儿还嘴硬呢,老子马上送你去投胎!”大刀划来,直指她的头部,以这种来势,势必直劈脑袋。

  嫘兵兵双膝弯曲,右手横扫,往凶汉胸口拍去,同时间其他的刀白光闪动,朝着她拦腰挥来,情况凶险至极。

  一对一,她绝不会有问题,但是这会的她应付不了这许多把的刀啊!

  咬着牙,准备承受即将而来的痛楚,突然有只手臂穿过她的胁下,斜伸两指,点中差点砍中她的一把刀,只见拿刀的汉子一声喊痛,摔倒在地。

  汉子一倒,乱了局势,其他的刀被迎面而来的长袖子翻卷,虎口受震的再也握不住刀柄,各自踉跄的倒了一地。

  “没有人教你遇到打不过的对手要快跑吗?”阙勾抱住登登往后退的嫘兵兵,轻轻稳住了她。

  “谁说我打不赢?”两抹羞惭的红飞上颊边,嫘兵兵气得想撞墙,别过脸去不理人。

  阙勾没有继续落井下石:“先离开。”

  他在每个黑衣人身上又补了一脚,就像为她出气般。

  但嫘兵兵并没有自作多情这么想,只当他孩子气。

  跃身欲走前,阙勾想起被他丢在一旁树下的女孩,回头一手抱起她。

  =====

  “这样够远了吧?”

  为了怕黑衣人跟踪,阙勾带着嫘兵兵和一个小女孩绕了圈,才回到江南河的右岸。

  右岸以夫子庙为中心,紧临应考士子聚集的贡院,因此,携剑带刀的官府衙差特别多,暂时两人是不用担心小命会丢了。

  生着闷气的嫘兵兵一路沉默,虽纳闷他怀中多出的女娃来历,又不肯问出口。

  “我们找个地方吃点心,我肚子好饿。”摸着肚皮,阙勾两只脚站在一间茶馆前,脚底似黏了胶。“你才吃过稀饭。”哪像她起床到现在一粒米饭都没吃到,他居然还嚷着饿,“饿死鬼投胎也不是这样,点心是有钱人才吃的,我穷,你别打我荷包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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