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公主应以凤体为重不宜下床,医者医病难免力有未逮之处,是小民的才疏学浅并非公主之过。」以轻咳掩饰笑声的柳缝衣一脸温和的拱手致歉,眼底流光跟着一道清冷身影转动。
在听见冷面侍女那句「殃国殃民」的低语之后,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明白这句话转个弯讽刺他是祸水,男子若生得俊一样烽火连天,因为女子的妒恨比君王的弒亲夺权更为可怕。
不过他的笑看在楼兰城长公主眼中却别有深意,心花一开的羞红粉颊,眉目挑情的瞧着他不放,憔悴的病容轻染上血色。
「若是你能长留宫中与我作伴,相信我的病很快就没什么大碍了。」她说得够白了,就是要留人。
「美人恩。」
柳缝衣的一口气差点梗在咽喉里吐不出来,似笑非笑的以手掩口故作思索的模样,眼角斜睨刚走过他身后突然用针扎了他一下的冷面侍女,而且她用的是他刚收妥放入针盒的银针。
「公主的病虽然反反复覆难以根治,但只要静心休养不致危及性命,太医们的尽心尽力才是功不可没。」唉!最难消受的是美人恩,她怎会认为他乐在其中呢?
他是在苦中作乐呀!
「柳神医何必说些安慰人的话让我安心,我这一身病我自个儿清楚得很,没有你真的不行。」宫里的大医都老了,眼花目浊的养老领干俸。
她深深感慨宫中无名医,全是些沽名钓誉之辈。
萨哈娜公主有着楼兰人特有的修长身段,体态健美,五官深邃充满异国女子的风情,扬唇一笑牵动撩人的姿态,那薄如轻纱的衣裳兜不住呼之欲出的酥胸。
以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她的确是一位令人急欲独揽的美人儿,除却其尊贵的身份不说,光是容貌和柔弱的娇态就足以让人如痴如狂,奋不顾身的为了获得她的垂青而做尽一切傻事。
而被拦在未央宫外忿忿不平的莫宛儿则是另一个令人痴狂的女子。
在楼兰城大家都知道她们俩是美女相嫉的死对头,而楼兰城第一美人的头街只有一个,所以各有所美的两人明里暗里不知争斗过几回,至今还未能分出胜负,只有她们自己才会说自个儿是第一。
「公主是病急了才觉得小民的医术过人,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若不是非我不可的话,公主的病体早就痊愈了,何须百般受苦地寻求良医。」人若自知病况何须大夫,对症下药即可。
她的病会有他明了吗?即使医者父母心也不免感慨万千,纵有神仙妙法也难医心病。
「柳神医不能为我留下吗?我真的非常需要你的帮助。」她眼神急切的流露盼望,未语先有情的凝望着他。
柳缝衣看了明明没事做却四处走动的冷面侍女一眼,心里微叹的说道:「医天下苍生乃小民所愿,时局纷乱百姓何辜,总要设身处地的为他们着想一番,有更多身患重病的人需要我伸出援手。」
「就算为了我也不成?」萨哈娜露出凄迷的表情哀求,楚楚可怜的模样像失群的雪貂充满哀伤。
他摇摇头,开始收拾药箱。「公主贵为千金之躯自有群医照护,而黎民百姓却有万万名,怎能贪一时荣华枉顾遍地哀号的声浪。」
「那就让宫中太医出宫义诊吧!相信小病小痛他们还应付得了,不用你舟车劳顿的四下奔波。」她的意思就是不放人,坚持要他养尊处优地待在皇宫内院陪她共度晨昏。
即使她表现得温柔婉约、娴雅淑静,但身为皇室娇儿的骄气仍流露言行之中,不知不觉以公主的身份自居,视她所给的荣宠理应接受,不该有反对的声音出现才是。
萨哈娜的美让她习惯予取予求,她从没像现在一般使尽心机的想得到一个男人的心,纵使她对他的在意不如外人所知的深,纯粹为了赌一口气不愿输给对他誓在必得的莫宛儿。
因为自始至终她没提到一句婚配事宜,只当他是男宠欲留置身边气气她的死敌,不想让她太得意罢了。
为了胜利,她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包括让自己重病不起。
「公王的厚爱请恕小民不能接受,这药单上的药材宫里应该不虞匮乏,请公王按时服用别为难自个儿的身子,千金难换无病之身。」他言尽于此,听不听得进耳也只有随她了。
他只医病不医心,再多他也无能为力。
「你当真这么狠心,眼看我一病不起仍无一丝怜悯?!」泪光流动,她语带酸涩的泫然欲泣。
若以眼泪为武器的话,欲泣而隐含的噙着最叫人动容。
而深知这一点的她眼噙盈盈泪珠,始终不让它轻易滑下面颊,水眸盈满流光的逼使他屈服。
「公主,我有一事相求可否?」柳缝衣眼藏异色的低垂双眸,不让他人窥探眼底的打算。
以为他回心转意的萨哈娜哪有不应允之理,螓首轻点,「不论你想要什么,本宫的回答绝无半个不字。」
笑得深沈的柳缝衣抱拳谢过,「小民的徒儿中毒甚深尚未完全康复,故小民斗胆向你借人一用。」
一听他提出商借事由,背脊突地一凛的冷面侍女二话不说的往角落退去,悄然地贴近圆形窗棂。
「借人?」什么人比她还重要?
「就她吧!我看她是宫里最闲的人,挺适合打打杂、提提药箱。」
雷霆一闪千里远,千夫一指万般休,最不起眼的绿叶竟成红花中那一点突兀,一目了然。
食指一点欲藏越显,所有人的目光毫不落空的望向双手攀窗的身影,心中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此人是谁?
「把头转过来让本宫瞧瞧。」
像在隐忍什么的冷面侍女两手握紧又松开,微扬的肩头看得出在吸气,身形顿了顿地慢慢回身,目视绣鞋看似恭敬的低垂着头,平凡无奇的眼眸中闪动着冷冽寒意。
她用「心」瞪着出卖她的「奸臣」。
柳缝衣嫌事情不够热闹的走到正被众女用眼凌迟的冷面侍女身侧,「无心」的将手往她肩上一搁,状似亲昵的抚弄她的发,还顺手拭净她脸上根本不脏的污渍,笑得好不惬意。
两双愤怒的眼冒着火光。
一是对着他,一是对着他怀中的冷面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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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给我查出那个小贱婢是谁,我要她立刻从这个世界消失!」
砰砰隆隆的声响由未央宫传出,杯盘横飞、珠饰四散,满目狼藉的碎瓷断玉多得让人几乎无法行走,除了屋顶太过坚固拆不掉之外,所有眼见之物捣毁泰半,瞧无完物。
自从柳缝衣神采奕奕的带走一位面容清丽、冷然的侍女后,原本病得四肢无力的萨哈娜怱地原形毕露,眼露凶光得咬牙切齿,娇颜骤变一如杀神的满身怒气,见了东西就砸,毫不心疼。
萨哈娜的本性如野马一般难驯,心机深沈擅用谋略,城府之深无人知晓,连勤政爱民的楼兰国王都被她的心计所隐瞒,以为她是知书达礼的温婉公主,多次在众子女面前赞扬她的良善可人。
虽然她是楼兰城的长公主,却不是楼兰城第一公王,她的母亲只是不受重视的侧妃而已,当一国之母的皇后产下一名女婴后,她的地位一落千丈的失去父宠,大家的眼中只有嫡出的子系才是娇娇儿。
从那时候起她就处心积虑的佯乖装巧,陷害手足让父亲见到她的存在,坏的全是别人所为,好的全往她身上揽,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再无嫡出、庶出的分野。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越是难得手之物越要想尽办法得到,她要天下人都不能再漠视她,当她和生命一样重要。
「这样做好吗?目前人在柳大夫那里……」若有闪失谁担当得起?
啪!
侍女的脸颊多了一道血红的掌印,看得人心惊。
「由得你多话吗?谁敢挡我的路谁就该死,绝无例外!」她已经受过太多的忽略了,不能再退让。
小时候遭冷落的阴影始终徘徊不去,她知道掌握有力的人才胜过当个乖巧的女儿,公主的价值不过是政治的筹码,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
「是,奴婢多嘴。」侍女自掌嘴巴一下,愤怒的主人才略微消气的一哼。
「去,把冰绢给我找来,我有要事吩咐她。」
要让一个人消失非常容易,只要有一把刀。
第六章
「你是什么意思,故意和我过不去吗?」
怒目横视,从不发火的罗兰衣一改清冷性子,揪住但笑不语的柳缝衣的襟口,低吼不已的不肯放开他,像要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下,浸泡在酒缸里三天三夜再捞起来喂狗。
她不敢相信他竟然卑劣至此,一个人受难倒也罢了,居然毫无廉耻心的拖她下水,打乱她原本计划的一切,让她成为被人憎恨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