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是什么意思?
「拜托,等我一下。」
哀求的目光让人难以拒绝。
「那我骑车到对面等妳。」答应的口气还有着怀疑。
「嗯。」勉强扯开笑容响应,梁雨萍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远。
直到人影变得模糊,她才回头面对伤透她心的男人--
这是她的感情事,必须独自面对。
「妳要他等妳是什么意思?」冯定邦眉心折起棱线,充足表露自己的不满。
「就你所想的意思。」
「妳选择他?」语气多了不信。
梁雨萍摇头。「我跟他只是朋友。」
「他对妳却不见得--」冯定邦倏然收口,他何必要为那个没进过社会、不知现实为何物的小毛头作嫁?「妳还不肯原谅我?」
「原不原谅已经不是你跟我之间的问题了。」
她想作更进一步的解释,偏偏又被冯定邦强势打断。
「我说过,我跟陈雅筑已经分手了,妳还想我怎么做才肯回到我身边?就不能给我改过的机会,给彼此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曾经有的,是你错过了。」她指的是上次见面。「如果你真有心,应该先结束跟她的关系之后再来找我,但你没有--这种作法,是不尊重我,也不尊重她。」
「尊重?妳又要端出法律人的嘴脸了吗?」他开始显得不耐,耙梳了下头发,又道:「我知道这件事伤妳很重,但两个人在交往的过程中难免会有问题。」
「我知道。」她打断他,重申:「我知道。我知道爱情需要灌溉、需要经营,有时难免争吵,透过磨擦磨去彼此的棱棱角角,才能找到更圆融的相处方式。」这些道理她都知道、都懂。
「既然妳知道又为什么--」
「我无法不去想你是不是又瞒着我跟别人交往,也无法不去想你抱着我的同时心里是否在想别的女人。」她定定看着他,眼神清澈如水,也坚定如冰。「定邦,我扪心自问是不是能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但我不能,真的不能。」
「说清楚。」
「我真的没有办法忘记这件事,也真的无法原谅你的背叛,你说结束的方法太伤人,你想开始的方式太自私,我真的没有办法接受。」
语毕,梁雨萍转身欲走。
冯定邦再度扣住她,不让走。「四年多的感情就这么付诸流水,妳不觉得太无情?」
无情?如果无情,这段日子以来她的眼泪算什么?
曾经抱着希望,希望他会打电话来解释,她告诉自己到时候会给他也给彼此一个机会重新来过;但他来电的时候只是告诉她「他们俩结束了」的讯息,不顾她身茌何地,单方面地说着他想说的话、做他想做的事。
机会不是没给过,等待也不只一两天,倘若爱情可以测量、可以计算--他这一连串的作为,足够让她判断他对这段感情的认真程度了吧?
她曾痛彻心肺,也曾哭到天明,伤心过了头;时至今日,必须承认,她觉得那样的自己好傻,那样的感情也--好假。
就像怀里的红玫瑰,情人常用红玫瑰表示爱情;可太过泛滥的结果是让红玫瑰盯形式意义大过实质。
也许不是那么爱,只因为人人都送玫瑰,所以也买来送她。
或许对她并没那么多热情,只是大家流行,也就随波逐流跟进。
这样的红玫瑰,就算是九十九朵意指「爱妳久久」,捧抱在怀里也只会感到无比的空虚。
「如果你珍惜,就不会这样对我;如果你在意,就不会这么轻视傲慢,不会不尊重我和我的朋友。」
「妳朋友?妳指的是那个小男生?」语气讥讽:「妳到底知不知道他是用什么眼神看妳--」
「我跟你结束了,就像你那时候说的,彻彻底底地结束了。」她宇字清晰地说:心至今仍不由自己地疼着,可是对他的失望更多。
她是说真的!冯定邦读出她表情透露的决绝,脸色愈见阴闇。「妳是说真的?」
「我从来没有用分手当作谈情说爱的筹码不是吗?」深知爱情的脆弱,她不像一些女人会用「分手」这字眼威胁情人,好让他顺应自己的要求,
见他点头,她欣慰地笑了。
至少,他还记得这件事。
「真的不再考虑?」他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我们已经交往四年多,就要迈入第五年,妳真的舍得?」
她摇头叹息,深深吸进一口气:
「干干脆脆地分手对彼此都好,你说过要成熟点、以理性处理感情不是?」
怕自己会后悔,会犹豫,在发现行人指示灯亮着绿芒的时候,她急着离去。
还有十五秒。
「雨萍!」不死心地转身拉住她,冯定邦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放手吧,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人。」他有的是条件。
「妳--」眼角扫过马路对面等待的身影。「是因为他吗?」那个青涩的大学生?
五、四、三、二、一--指示灯由绿转红,又是车辆穿梭的景象。
梁雨萍放弃过马路,回头看他:
「不要污辱你自己,烈旭只是一个朋友。分手的原因你再清楚不过,别拖其它不相干的人下水。」
怒气正盛的冯定邦认定自己的想法没错,坚称道:「他只是个学生,什么都给不起,妳何必弃良木就枯枝委屈自己?」
「理性一点,和平分手不是很好,大家心里都不会有疙瘩。」
「我知道了。」松开手塞进裤袋。「妳会后悔的。」
说不通啊!果然,一遇到感情,就算是辩才无碍的她也无法说服任何人。
「不,我不会。」心仍痛着,但她强迫自己笑,不留一点藕断丝连的机会。
可以通行的绿光再度亮起,显示六十五秒的数字。
梁雨萍才跨出一步,倏地停下。
冯定邦以为她改变主意,向她迈进一步。「雨萍--」
「我忘了把花还给你。」
将红玫瑰送进一脸错愕的男人怀里,梁雨萍对自己这个举动感到自豪。
整整有点塌的香水百合,转身往马路对面望去,她看见早一步度过失恋期的难友正靠坐在机车座垫上等她,后照镜上挂着安全帽,手里也抱着一顶。
无法形容此刻梗在胸臆的是什么感觉--有掉泪的冲动,但绝不是因为悲伤的缘故。
还有五十秒。
踏出去的步伐,不知怎地,和俏丽的短发同样轻盈,就算依然留存着绞痛的心酸,但她相信时间能治愈、伤口会复原,柏烈旭一直这么告诉她。
而她,相信他。
高举手中的百合挥舞,算是对身后男人的告别,也是对等着自己的朋友打招呼,徐走的步伐轻盈得几乎快飞起来,而她也的确跑了起来。
冲过马路,再跑一小段距离,气喘吁吁。
「让、让你久、久等了。」
对方将安全帽放在车座上,以一连串的掌声响应她。
「我跟他分手,你竟然这么高兴。」好恶劣。
「妳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鼓掌的。」不愧是她。「相信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帅气的告别,妳很勇敢,拿得起放得下,我深感佩服。」也感到安心。
至少,她现在已经是单身,而他--
「别挖苦我了,你也很清楚,我只是在逞强。」迎人的笑容在他面前老实地溢出苦涩。「老实说,我还爱着他。」
「我知道。」他说,强迫自己不要露出失望的表情。
梁雨萍求救似地靠上他肩窝,全心信赖着。「老实说,我现在心里空空的……」
「原谅我,我无能为力。」他只能借她肩膀,只能拍抚她背脊,予以安慰。「把剩下的事情交给时间来解决好吗?」他只能这么说,不想让她再有任何希冀。
怕给了,她会无法彻底放下这段已成过去的感情;怕给了,她会抱有一丝丝的希望等待,反而失去接受另一段新感情的机会;怕给了,他就没希望了。
「你说得对。」厘不清的情绪、拋不开的记忆就交给时间去打理。
「咦?」被打断心思的柏烈旭一时间还转不过来。
「你不是要请客吗?」推推发呆的他,梁雨萍的情绪突然变得兴奋高昂。「难不成想赖皮?听过『食言而肥』这句话吧,当心肥死你!」
今天是她的毕业日,也是她的重生日,值得纪念,
从现在开始,她要试着去找另一个自己,新的自己,即想即行!
柏烈旭递顶安全帽给她。「不敢不敢,就怕妳看不起吉野家的料理。」
他知道冯定邦是个高收入有成就的社会人士,而他刚对他说的话,也真的剌中他最在意的事。
他很怕。柏烈旭对自己承认这一点。
在她没有走向他之前,他真的很怕,怕她再度转身背对他,搭冯定邦的车离开,就像那个下雨的夜晚一样……
幸好,这次她没有背对他离去,而是选择走向了他。
「这点你大可放心,』看不出他心中波澜的梁雨萍拍了他肩头,径自笑说:「跟对的人吃饭,就算是蹲在马路旁边吃阿宗面线,也会觉得像是在巴黎香榭大道喝咖啡一样有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