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是少了个母亲,所以谢铭心没有一般女孩家该有的温柔婉约,她率直热情、满脑子不切实际的理想,功课从不用他操心,虽然平日成绩并不是顶尖,因为她将时间都花在兴趣嗜好上。但是面临联考关头时,她足不出户两个月也上了名列前茅的学校,就是大学所挑选的科系令他很不满意。初时以为她选校不选系,为了上第一志愿宁愿牺牲性向再转系,后来才发现自己实在不了解这个女儿,她竟然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志愿全都填选同一个科系--社会工作系。
大学四年毕业了,她如愿进了家扶中心做社工,至今已上班快一年了,没什么适应期的问题,他也很少过问,但眼看同辈的子女一个个进了知名的企业工作,他也不是不感叹。
谢铭心喝完了果汁,瞄了一眼父亲桌上的牛皮纸公文袋问道:「爸,我要你那种公文袋装资料,还有没有其它的?」
「书房资料柜右上角抽屉里,别乱翻。」
「知道了!」她冲进书房,很快的拿了一个纸袋后回到餐桌旁,将原本散放一旁的纸张全数放入,与父亲那袋并放在一起。
「把吐司吃完,我待会送妳一程。」看她在整理背包,显见又想空腹上班。
「谢谢你的好心,可是没有摩托车我真的很不方便,我骑车很快就到了。」
「别飚车。」他知道她赶时间时的狠劲。
「知道了!」她随手抓起桌上的公文袋,拎起车钥匙,飞快的奔出家门。
十五分钟!她盘算了一下可以抄的快捷方式,很快的便穿梭在车流中,娴熟的掌控好速度,快速而准确的奔驰在预计好的大街小巷里,还不时眼观四路闪躲在拦截逆向行驶的交警,终于在九点过五分时停在中心门口。
看了一下腕表,她满意的笑了,不是迟到得很厉害。
一个短发圆脸的女人闻声从中心疾步而出,看见谢铭心时松了一口气道:「我还真怕妳赶不上呢!人都快到齐了,资料带了吧?先给我,我看一下与会名单。」
谢铭心翻开背包,拿出公文袋,轻快地道:「都在里头,妳先进去准备吧!」
短发女人边走边抽出资料详阅,步履突然由快而慢。
「合约?报表?开发山坡地?」她转头不解的走向已将车停好的谢铭心,「妳确定这是我们要的东西?」
谢铭心一把抢过同事手中的数据,一张张速览之后,脸色大变。「糟!我拿错我爸的文件了。」她很快的将资料塞回背包,重新发动车子。
「我爸公司离这不远,我去跟他换回来。」她对同事挥挥手,很快的消失在街头。
谢进的公司在办公大楼林立的敦化南路上,她虽数度路过,但从未进去过,老实说还真不知道位在那层楼,加上她今天太勿忙,手机也忘了带,所以无法事先询问。
机车拐过几条巷子后,很快的便到达那栋蓝色玻璃帏帷大楼前,车还没停好,她便眼尖瞥到正前方二十步远处,父亲上了街边停放的一辆黑色轿车,旁边有两个随从模样的男人在开关车门。
她大喊一声:「老爸!」
声音淹没在车来攘往的街道上,没有人理会她,黑色轿车已然开动,她加足马力追上去,与骄车并列时,拚命拍打墨黑的前座车窗,离有一段距离的随从看见,迅雷不及掩耳的从后疾跑追上,一人制住她的车,一人捉住她的手腕,大喝道:「住手!妳是什么人?」
她连人带车被挟至路旁,眼看父亲的车子就要驶远,她用力挣脱男人的铁腕,大骂:「你们干什么?黑道啊?」男人额上青筋跳动,未及反应,已走远的车子竟又倒退回来,停在他们身旁。
谢铭心摘下安全帽,一头长发垂落,她将帽子放在车座上,作出凶霸的表情道:「车子扶好!我找我老爸不行吗?」
她走向黑色骄车,前后车窗均已摇下,她从背包里拿出掉了包的公文袋,递入前座道:「爸!我的那份还我!」
谢进满头雾水的看了眼刚刚不要命在追车的女儿,方才还好是他眼力好,及时认出了女儿的车子,要不然乍看戴着安全帽的她还真像街头滋事份子。不过那些随从动作还真敏捷,三两下就把他女儿制伏在路边。
「爸!快啊!我开会等着用,已经迟到了耶!」谢铭心不耐的催促着。
谢进看了一下公文袋,恍然大悟道:「妳这孩子,老是粗心大意!」
「你自己还不是没发现。」她习惯性地回嘴道,顺手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份。
「铭心,过来!」谢进叫住转身要走的她。
她没好气地走回去,翘着唇道:「知道了,不会再飚车了!」
谢进对她使了个眼色,她疑惑地压低头颅凑进父亲身旁。
「有礼貌点!和阙董事长打个招呼。」谢进低声道。
谢铭心这才发现车后座还坐了两个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她凭直觉认定那位斜眉锐眼、眸光荧荧,正勾着唇毫不客气的打量自己的就是姓阙的男人,他似笑非笑,眼神流露兴味,仰着下巴等待她的反应。
迟疑了一下,她素来对满身铜臭味的商业人士并无好感,碍于父亲食人之禄,她扫了他两眼后,面无表情的微点个头,以缺乏热情的声调打个招呼:「阙先生。」旋即转身离去。
谢进颇为尴尬的干笑道:「不好意思,这孩子野了点。」
阙弦乔示意司机继续开车,不以为意道:「你女儿?这么大了?」
「是啊!去年大学刚毕业。」
「在做什么?」阙弦乔语气如常的问。
「在家扶中心作社工。」
「嗯?」斜眉微拧,怀疑自己听错。
「这孩子是社工系毕业的,也算是学以致用,我向来是管不了她的。」谢进暗叹一声,铭心凡事虽未令他烦恼,但离光耀门楣还有一大段距离。
后座的阙弦乔沉默了一会儿,食指在膝上敲打着,突地笑了两声。「进叔,如果你不介意,我那里缺了个助理秘书,可以叫她来试看看,算是让她见个世面吧!」
谢进「嗄」了一声,明显的无欣喜之意。「这孩子恐怕上不了台面,我怕她会给您误事。」他真正的担忧是--即使女儿真的勉强来了,那倔强不随俗的性子迟早会让他的老脸挂不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还想好好的等退休养老呢!
「无妨!新人总有个适应期,我会叫黄秘书带她,她看起来是个聪明相,应该很容易进入状况,你跟她提提看吧,待遇比照正式秘书。」
谢进着实吓了一跳,他算是老臣了,但从未倚老卖老引介过任何人、事,阙弦乔分明是卖他面子才会提携他女儿,他若再拒绝未免就太不上道了。
阙弦乔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唇边浮现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难得有女人用那种毫不在乎的眼神和一看即知勉强的态度面对他,她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美女,但那包裹在紧身牛仔裤和T恤里的纤细躯体有着青春的媚惑,长发随意披散的颊上染着被太阳热力熏出的薄汗和殷红,微翘的唇尖倔强毕露。她竟敢和高头大马的保全人员怒目而视,这样的女人放在身边是一种趣味,不见得有什么用处,纯粹是好玩。看惯了清一色的职业化上班女郎,他不介意换换口味。
他看看时间,陡然沉声道:「这件开发案吴家有什么动作?」
「频频向有关高层施压,不过我们动作这么快,他们应该是没辙。」谢进脸上有着平日少见的精锐。
「注意一下后续发展,他们部署了这么久,不会轻易放弃,我不想在最后关头出差错,派人监视那几个有把柄的议员。」阙弦乔冰冻住难得的笑容,很快的陷入沉思状态。
「是。」谢进的心绪再度转回女儿身上,他真正的隐忧或许不在谢铭心的性格上,而是他向来对他的家庭都保持沉默低调,可能是下意识想保有女儿一生的单纯无虑,纵使铭心不能在事业上大展鸿图,然而女人最终的归宿不就是有个平稳安适的家庭吗?那么她现在所选择的路也不见得是不好的。
思及此,铭心进不进弦天也不重要了,他得先想一个下得了台阶的借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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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铭心踏进这间放眼望去约有三十多坪的私人办公室,不禁皱起脸--一个大男人体积横竖不会比一只熊大,需要浪费这么大的空间供人朝圣吗?况且举目所及都是冷冰冰的黑白大理石建材,坐在这里思考商机会比较灵通吗?恐怕让给黑手党头子会商下一个要暗算谁会比较适合吧!
摇晃着丰臀的秘书小姐手指着角落的米色沙发道:「先坐着,我去看看阙先生开完会了没有?」说完扭着腰肢踩着美丽又危险的高跟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