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东太太只是太寂寞了,一逮到房客迟交房租不免叨念个两句,其实人还不错,一看她长时间吃些没有营养的食物当三餐,常会藉故说煮太多猪都不吃的鸡汤、鱼汤要她消化。
但是明眼人一瞧便知那是刚煮好的新鲜汤头,鱼或鸡整只未有食用过,恶脸的善意常叫她感动得躲在被窝里偷笑。
也许她在金钱上过得有些局促,常捉襟见肘的烦恼钱不够用,但她的心灵财富十分丰富,在她的生命旅途中遇到不少面恶心善的好人。
「姓方名阿善的小姐,你要我在你脑门敲破一个洞才肯答应跳槽吗?」没瞧见她很火大吗?想将她肢解装罐空投到衣索比亚。
「令尊的事业真的不适合我啦!你没看见每个人都在笑我吗?」一想到此事,方良善的表情转为恼怒。
被笑还在其次,居然还有人问她是不是真人,头发在哪烫蓬的。
「人家颜面神经病变关你什么事,卖笑有钱赚管他四维八德的,我老爸说你是干这行的人才,千万不要浪费……呃,难得的天赋。」手一扬,锺丽艳动作粗鲁的差点把身边的人推倒。
「啊!小心我的脚……」别是她的左脚,它已经够多灾多难了。
「抱歉、抱歉,我不故意……的。」咦,人呢?
蓦地手一空,微惊的锺丽艳以为大白天出现灵异事件,她要命的搞丢最好的好朋友,紧张的脸发白连忙转身找寻失物……不不不,是失踪的跛行身影,一只脚的女人不可能平空消失。
一道冷沉的男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吓得她往上弹跳了一下,不知是气还是恼的伸直微颤的手臂一指——
「你……你到底是谁?」
第四章
她是谁?
这才是铁汉生目前在意的事。
在指责他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之际,她倒应该反省自己的言行,浓妆艳抹举止轻佻,衣著过份俗艳又一脸世故,满嘴市侩的金钱观,一看便知从事何种行业。
一路喧嚷的游说行为很难令人忽视,仿佛言之有物的逼迫别人听从她的要求,否则将以暴力相向,没有转圜的余地。
谁给了她权利擅作主张的强迫对方不可反抗,一迳以自己的想法加诸不情愿的人身上,卑劣又自私的行径令闻者为之摇头,她竟还坦荡荡的当众以高薪利诱纯善之人失足。
若非她看来非大恶大奸之徒,妖艳的眼中多了丝与行为不相称的真诚,也许她会发现威胁的手段容易反噬其身,伤人的剑用之不当将自取灭亡。
冷然的脸上有著冷沉的怒气,刀刻的四方线条冷硬又难以亲近,若非他怀中搂著十分可爱讨喜的小女人,相信没人不怀疑他是通缉在案且前科累累的重刑犯。
表情冷肃的铁汉生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条刀枪不入的硬汉,孔武有力、臂肌结实,凌厉双瞳若无其事的轻扫,起码有一半的人会忍不住打哆嗦,心惊胆跳的担心和他结仇。
而另一半则是吓傻了,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呆若木鸡,一时半刻没胆提脚,硬生生的僵立当场。
此刻他有种突如其来的怪异感受,只要那道似曾相识的怯弱身影一出现视线之内,莫名的欢喜便会如小偷般窃据他不设防的心,理智全失的跟随其後,像扑火的夜蛾不由自主。
最近他常作一个奇怪的梦,梦中的他神情黯然的望向远方,似在等待永不归乡的迷途游子,一日盼过一日的数著春夏秋冬,直到两鬓泛白才失望的走回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看著自己老化的身躯他立下重誓,若来世不能与伊人重逢,愿受九世无法轮回之苦。
「呃,你……你们可不可以不要瞪来瞪去,心平气和的化干戈为玉帛?」天呀!好……好可怕,她晚上一定会作恶梦。
为什么她老是遇上这种事,好的不灵坏的灵,一波未平乾脆掀起惊涛骇浪,直接吓死她省事点,免得她成为两虎相争的口中那块肉。
「我不是在瞪他,我是用眼睛啃他的骨、啃他的肉、啃他一身烂蛆,啃得他尸骨无存。」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居然敢说她锺丽艳是「站壁仔」。
哼!她看起来像妓女吗?满嘴口臭忘了用盐酸清洗,每天吃屎喝尿都成习惯了,一开口就是薰死人的阿摩尼亚,也不知道要藏拙。
好歹她也是数百名员工口中的大小姐,几十家连锁「企业」老板的宝贝女儿,皮包里随便一翻就有好几张不限额度的白金卡,她需要赚那种皮肉钱来满足追求名牌的虚容心吗?
「交朋友要懂得分辨好坏,别听信夸大华丽的虚言,天下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日进斗金根本是引人堕落的沾蜜毒药。」低头一视,铁汉生刚硬的表情变得柔软和善。
「你误会了,艳艳不是……」她不是坏女人,只是直肠子、心直口快,老是瞻前不顾後的冲动行事。
可是她的声音轻如和风拂过,消失在另一道气急败坏的怒吼中。
「什么叫夸大华丽的虚言?!你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青面撩牙,我和小善的事几时轮得到你插手,你未免山管到海了吧!」管太宽了。
微微一楞,她的话难倒了他。「我是铁汉生,她萍水相逢的朋友。」
「哈!我管你汉生还是汉奸,没根的浮萍哪够资格批评我们烂到底的交情……」突地噤声,她像想到什么似的睁大双眼。「你……你是那个铁汉生?!」
不会吧!一脚踩到铁板。
「我不晓得你认识几个铁汉生,但我确信我不是当汉奸的料。」这个词对他的人格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锺丽艳的神情一讶,呐呐的放下擦在腰上的手佯笑。「这位大哥没带枪带刀吧!一清专案正风声鹤唳的大力扫荡不良份子,你还不赶快回家整装好逃难去。」
「绿岛小夜曲」这首歌是满好听的,但住在四方墙筑成的小绿岛就不怎么有趣了,仰望晴空,低头数脚指头,岁月无限长。
「我现在是正经商人不做违法的事,专职保全。」铁汉生说得坦然正气,毫无逞凶斗狠的戾气。
「谁晓得喔!挂羊头卖狗肉的不肖商人比比皆是,谁知道你骨子里是黑是白,说不定暗藏玄机。」她才不相信喊打喊杀的流氓会变好人,痛定思痛的老老实实做生意。
保全也算是一种投机事业,不需要太多资金只要後台够硬、人手足就好,等於是无本生意。
而且和黑道差不多,都是玩命的。
「艳艳,别再说了,他的……呃,拳头比你大。」方良善不敢想像那一拳落在身上有多凄惨。
「怕什么,他有拳头我也有拳……头。」锺丽艳的声音突然变小,嗫嚅的抽了口气。「我的妈呀!他吃哪种饲料长大的,一个有我的三倍大。」
盯著那双大掌,她气焰顿失的萎缩成芝麻大小,外强中乾的她是纸扎的老虎,光一张嘴厉害。
「对咩!好可怕喔!光看他的手臂和树干一样粗,我的头就开始晕了。」口水一咽,方良善瘦弱的双肩看来更单薄了。
锺丽艳没好气的一翻白眼提醒羊入虎口的好友。「小善,你最好少当著他的面发表高论,小心他一口吞了你。」
真是不知死活的白痴,居然迟钝得没发觉自个此刻正在何人手中。
「我没当著他的面呀!我……啊!你……呵呵!好……好久不见。」表情一垮,方良善吓得都快哭了。
真要哭笑不得的当数什么也没做却被冠上恶名的铁汉生,他一没凶她,二没发狠的让她好看,怎么她一瞧见他的模样似乎惊如寒垫,大气不敢呼的缩成一团毛球,当没人注意她的存在。
两个明明怕得要死的小女人好笑得紧,一人一句像平常出游的聊著天,浑然忘却他这么个大男人还杵在两人中间,忘我的聊得起劲。
「不算太久,自从你从我的床上逃逸不过两天光景而已。」而她真有本事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四十八小时不到她的脚也差不多快废了。
说实在的,他的话更容易让人误解。
「我不是逃……」她只是睡不惯太好的床,想念家里的硬木板。
「什么?笨阿善,你失身了?!」天呀!这世界怎么了,一下子变得惨淡黑暗。
「没有啦!艳艳,我只是被他带回家……」上药。
方良善的末竟之语还没吐尽,大惊小怪的锺丽艳断章取义自行联想,声音一尖的大呼出声。
「要命了,你这红杏出墙的潘金莲居然没知会我一声!」她几时勾搭上这个双手沾血的流氓头啦?!
呃,红杏出墙是这样用的吗?「艳艳,你冷静点听我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她的胆子还没养大。
「你不用强颜欢笑的解释了,我都明白。」锺丽艳悲伤的看了她一眼,然後眼神一恶的瞟向罪魁祸首。「有吃素的老虎吗?一块鲜嫩多汁的上等好肉送到面前岂有不吃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