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出化妆室,柏升已经在等候室的座位处等她了,手里还拿着两个甜筒。
她接过甜筒,舔了一口香槟冰淇淋。「一直吃,都快变肥猪了。」
他摇头说:「妳太瘦了,还可以再胖一点。」
他这话让可卿想到自己在他面前曾裸体过,不禁垂下了脸。
他却不明就里,问:「怎么,妳的不好吃吗?给我吃吃看。」他直接把她的手拉过去,吃了一口说:「很不错啊!还是妳要尝尝我的?」
可卿看他毫不介意地咬下自己吃过的地方,便也笑着尝了他的核果冰淇淋。她故意说:「果然就是你的比较好吃,真是过分!想报义大利面的仇喔?」
两人玩闹起来,就在这时,一个她曾经熟悉的声音传来--
「咦,这不是可卿吗?真巧!」
蓦地一相逢,心事、眼波、难定。
她突然僵硬起来,柏升一定也感觉到了。
她不必抬头看也知道,那是岳陵,她的前任男朋友。基本上她只想逃开,但她不会那么冲动,她已是个成熟坚强的女人,反正迟早要面对的事,又何必当缩头乌龟?
「台北真小啊,到处都碰得到熟人。」她似不在意地说。
「是啊。我跟妳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Darling,她刚才看电影看得都哭了呢!」
岳陵一贯的雅痞穿着,亚麻衬衫和休闲裤,而那条圆点领带还是可卿送的呢!他抱抱身边的女郎,正巧是刚才洗手间里那位头发挑染橘色的小姐。
可卿心底一阵发冷,想想他上星期才和自己分手,现在就带新女友上街,可见他是早就预谋好的,谁知道他脚踏两条船多久了?难怪他之前有诸多冷热不一的迹象,原来这就是答案!现在他居然还不感羞愧,毫不避讳地向她耀武扬威!
输入不输阵,可卿也不甘示弱,挽住了柏升的手臂说:「我们也是看那部片子,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也哭得好伤心,幸亏有他安慰我。」
殷柏升放开了她的手,改揽住她的肩膀,显得更加亲密。「你好,我是可卿的未婚夫,我们的大喜之日请你一定要来光临。」
可卿惊讶地看住他,差点就叫出声音来,他也配合得太厉害了吧?他好像很喜欢用未婚夫这个名词,是否他曾有订婚的经验,让他心痛过却也印象深刻?
只见岳陵的脸色瞬间忽白忽红。「这么快!倒是从没听可卿说过,恭喜!恭喜!」他的眼神彷佛在对她说:想不到妳也是挺有办法的!
「我也从没听你谈起过你的女朋友啊,不知道你们交往多久了呢?」可卿甜甜地问。
「很久了。」岳陵眉毛一扬。
柏升接着说:「但一定不会比我和可卿久的,我们从学生时代就是情侣了。你既然认识可卿,就应该听她谈过我才对啊!」
直到这时,可卿才知道柏升的演戏功力一流,当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不起!
岳陵一脸不是滋味,但他很快恢复镇静,冷笑一声说:「可卿就麻烦你照顾了,她呀,需要的是一颗完整的心,一点也不能少的。」
「那当然,她的需要我是最了解的,我整颗心早就都给了她。」柏升说着还在她额上轻吻了一下。
「好、太好了!」岳陵连忙点头,显得相当意外,更是尴尬。
那橘发女郎突然插嘴说:「我肚子饿了,别说了行不行?」
岳陵立即向她赔不是,安抚道:「不好意思哦!我们立刻找个地方吃大餐好不好?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错的店哦!」
看他哄着女朋友的样子,让可卿皱起眉,因为他在她面前从未如此低声下气。但现在他那张急欲讨好的脸,只让他像个肤浅的小丑。
「啊~~那么就这样了,祝你们早生贵子,Bye!」岳陵向他们摆摆手,便握着女友的小手走了。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可卿突然想不起那些为他哭泣的原因,上个星期他还是她最在意的人,现在她却不愿再见到他。这教她不免感慨万千,人的感情是多么难以捉摸呀!
九月了,秋意即将如落叶飘下,夏天的脚步慢慢离远了,她的恋情也被带走。
第四章
第四天 九月十四日 星期三
午夜一点,小雨斜斜落下。
他们走远后,柏升点起一根烟,淡淡地说:「妳的眼光真差。」
「不关你的事。」她转头瞪了他一眼,想了想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刚才的帮忙。」
「那是我自己想做的,因为我看他不顺眼。」那种男人怎么配得上她?光是气质就有天壤之别,他简直想替她抗议,老天爷怎可让一朵鲜花插在水沟里?
「看他不顺眼的人可多了。」包括她在内。但她不想谈论此事,走向出口。
他拉住她的乎,执意要问:「等等,我要知道妳是不是还在乎他?」
「你管我?」她甩开他,心里一阵不悦,他又下真的是她未婚夫,难道他是假戏真做了?
「如果妳在乎,我现在就追上去向他说明一切,不在乎的话,就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他走。」他看得出来,她仍放不下,仍有许多感慨。
「哪种眼光?」她抬起下巴问。
「那种妳正在告别某个年纪的眼光。」
「你……你知道什么?别自以为有多了解我!」她真的生气了,把没吃完的甜筒往他胸口一丢,向门口跑去。
外头又下起了雨,但她不管,反正都重感冒了,加个肺炎又怎么样?谁会关心、谁会悼念?就算她死了对这世界也没什么改变!
他大步追上,抓住她的肩膀,逼问道:「妳还是在乎他,对不对?」
午夜场已经结东,人群渐散,雨中的小巷只有他们俩,这情节又像是情侣吵架,一个跑一个追,直到面对彼此,情绪沸腾到最高点。
他也不懂怎会由他担纲男主角,但他就是这么自然地演出了,甚至非常讨厌那个男配角,最好永远消失别再上场,否则定要上演l场决斗戏。
「我没有必要回答你。」可卿勉强沈住气,她的心痛自己品尝就好,何需找个胸膛来哭泣?枕头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吸收了眼泪不让别人知道。
「但是我一定要知道。」他固执得自己也想不到。
「给我一个好理由。」她瞇起眼,想看出他凭什么追问?他真的在乎、真的关心?
「因为我问了。」
可卿看着他狂炙的眼,终于发作出来--
「去你的!就算我是在告别纯爱的年纪又如何?每个人都会经历这种事情的不是吗?我就是笨,我就是倒楣,我就是可怜兮兮也不用你过问!对,我没看男人的眼光,我被人家骗得糊里糊涂,可以了吧!」
她用力捶打他的肩、他的胸,有水流在她脸上,也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他不发一言,只深深看着她,而后猛然抱紧她,在这一刻,世上彷佛只剩下两人。
她抬起泪眼,情绪累积到爆发点。「你非要我承认是不是?我确实是蠢毙了,为了那种坏男人伤心,还付出真情真意,我到底在干么?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我没那天分……」
「这不是妳的错,是他没福气。」殷柏升轻抚过她的脸,某种电流正在窜延。
「那你还要逼问我?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只想要这样。」他低下头,立刻找到她的双唇,他早就想这么做很久很久了。
可卿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她从未被这样吻过,他那近乎绝望的热情,恍若这拥吻是末日之前的最后救赎,必须紧紧抓住这即将殒落的一刻,以接吻将生命及灵魂交付给对方。
这是她第一次被强烈的需要、被绝对的渴望,那情感之浪潮几乎令她站不住脚,只能淹没其中,随其浮沈。
他的技巧自然不是第一次,他的热烈却比初吻更惊心动魄,可卿不禁也涌起只有十七岁才会有的激动情绪。他把手伸进她的皮夹克里,抱住她仅穿着连身裙的背部,将她紧贴在自己胸前。
她可以感受到两人的心跳一起加速,气息喘重,在冷雨中体温却不断上升。
不晓得有多久多久不曾这样了,青春期的荷尔蒙早就消褪了,怎还会有烈火一般的灼痛与狂喜呢?她虽不敢置信,却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快被烧成灰烬的痛楚及甜美。
当他们终于放开彼此,却只能无言望着对方,他显然和她一样惊愕,不能肯定刚才发生于两人之间的情欲冲击。
他放开她,倒退了一步,敲敲自己的额头,像恍然清醒了过来。「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妳忘记刚才发生的事。」
他错了,不管她多么吸引他,他早对自己发过誓,今生不再惹上女人和爱情!刚才他应该是一时冲动、一时恍惚、一时发狂……他不断给自己找借口,却也明白那都只是借口。
可卿闻言一愣,而后冷笑。如果说有什么是她最恨男人的地方,那就是在激情之后,才对她道歉并叫她忘了一切。可笑!可笑!若是能说忘就忘,她早就不需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