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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可不一定。」完全不吃这套,只承认在刀剑下见真章的月渡者,隔着红帘又多看了她一眼。

  「这样吧。」浩瀚忽地心情大好,两眼朝他们睐了睐,「你们要不要同她赌赌,看最终究竟是不是她所点的这四人?反正竞艺还有一日才终了,咱们就看看到时是她说的准,还是你们太多心。」

  「我赌。」月相毫不犹豫就入局。「臣还不一定会输呢。」

  帘后的女子深深看了月相一眼,接着她起身走至浩瀚的身旁,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浩瀚两眉先是耸得高高的,然后再朝她摇首,她没好气地用力推他一把,也不看完前头的竞技,拉起身后的长裙就走向宫内。

  日月二相都以很好奇的眼神看着浩瀚。

  「她说……」他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她说若这四位将军在日后能联手为朕打下一片江山,朕得好好谢谢她。」

  打下江山?想得那么远?该说她是过于天真,还是她把一切都看得太简单了?日月二相皆不语地在心底暗忖。

  「陛下打算如何谢她?」月相清了清嗓子,多心地注意到此时在浩瀚的脸上,似乎有着一种难以察觉的兴奋。

  「就由她开条件吧。」他很大方,「朕很乐意讨她欢心。」除了与他抢人外,一切,都好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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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年后。

  「陛下,臣先走一步了……」

  出兵西域,与马秋堂交战得难舍难分之余,却大意中了雨师的暗算,因而被马秋堂两斧给砍去了性命,此时此刻,躺在黄沙里的孔雀无法动弹,身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生命亦在最后致命的一斧里狠狠被截断。

  忽然间,他觉得天地都安静了下来,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就像是重新回归到了原点。终于,他能够不需再承担些什么,也不必再继续活得那么辛苦,不知为何,在闭上眼的那一刻,他有种如获大赦的解脱感。

  啊,一切都结束了。

  真好,终于结束了。

  无止无境的黑暗朝他涌来前,耳边……似乎还听得见什么。

  飞沙行走在沙丘的声音,伴随着法器银铃的清脆声响,像两条无名的锁链,将他的双脚锁住,不让他往前走……

  黄泉路,就在近处了,他试着想要挪动脚步朝那个方向走去.可是他动不了,动不了……

  远远的,在路的尽头,有座远比帝京宫墙里还要高耸的建筑,矗立在一片充满灰雾的迷蒙之中,他很想上前,但在他的身后,有个女人叫住了他。

  「主子,我来接您了。」

  他茫然地回首,注视着她哭过的眼,和她眼角尚未抹去的泪。

  「妳是谁?」

  「我是乐天。」

  远处勾魂使者的亡铃一摇,他又忍不住想跟着走,可是那个女人双手紧紧拉住系在他脚上的铁链不让他被拖走。

  「主子,大业未成,您还不能走。」

  「大业?」是了,他似乎还有件事没有做。

  「主子,陛下还等您回宫呢。」她边说边使出力气将就快被拖远的他再拉向自己。

  「陛……陛下?」他的眼中充满了迷惑,眼角余光中,似乎捕捉到了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他还记得,他向来就是一直瞧着那具背影的……他还曾对那具背影起誓过……此生忠诚……

  「帝国皇帝浩瀚,您忘了他吗?」扯住链子的她,大汗不停落下。

  犹举棋不定的脚步,在听到浩瀚两字时立即止步。

  蒙蒙的灰雾中,这时走来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在一找到他后,劈头就是给他一拳。

  「不肖徒弟!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师父……」孔雀呆愣愣地看着难得出山的自家师父。

  宫垣气吼吼地拎着他的耳朵开骂,「叫你劈的柴都劈完了吗?」

  「我……」他想了想,记忆里的片段,有些不能完全的合拢组织起来。

  「给我过来!」在乐天就快拉不动他时,宫垣把扯过粗链,大步大步地将他给拖向阳世,「这回我非祭出家规好好修理你一顿!」

  一具具躲藏在一旁的黑影,登时自四面八方冒了出来,而远处通往阳世的大门,也正遭人关上。

  「看什么看?」宫垣以强力狮子吼,清楚地道出来意,「这小子欠钱不还就想走,没这么好的事!在他把欠我的债都还清之前,他哪也别想去!」

  不等四下的黑影又要扑上来,宫垣把将孔雀拉起放至肩上,大步地奔向大门,就快被推上的大门,在乐天的阻晓下,勉强留下了一线空间,他们三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外头灿眼的阳光里,恍如隔世。

  找至宫垣隐居的地点后,就一直待在练功房里等待着的喜天,在帘子里已有七日没发出声响的这天,总算是有了动静。

  焦心到一个尽头,终于可以放下心的喜天,大喜过望地拉开帘子一看,映入眼帘的,一个是宛如槁木死灰的乐天,一个是脸色仍然灰败得与死人没两样的孔雀,而另一个跑去助一臂之力的宫垣,则是两脚盘坐,正努力调养着气息。

  血不知是什么时候渗出来的,当喜天感觉到脚边忽有股湿意时。她低首一看,轰地颜色甚黑的血水,自床上的乐天身下不断渗出,她忙着伸手将乐天的背扳过来.这才看见乐天的背后竟以血写满了经文,而地上的那些黑血,似乎也浮现着什么文字。

  「妳……过来。」宫垣喘息地朝她招手。

  喜天不明所以地靠上,随即遭他一把捉住衣领高高提起。

  「妳的那个同僚不行了,妳还有没有什么巫力可用?」

  「哪方面的巫力?」

  他懒得长篇大论,「我这么说好了,妳能不能把妳身子里的命,给我家徒弟?」要不是他得救人不能给,否则他才不屑拉下颜面向女人开口。

  「可是他不是已经……」不是都已救回来了吗?为何还要……

  宫垣烦闷地搔着发,「他还是个死人。」

  「我的……给他……」乐天挣扎地说着。

  「乐天……」喜天忙要她打消这个蠢念头。

  看着乐天脸上义无反顾的表情,从小就讨厌女人的宫垣也忍不住要赞赏她。

  「妳够忠心,比汉子还汉子!」这小子何德何能啊?

  「喜天……」乐天颤抖地捉住她的手,「代我转告陛下,臣……不负陛下所托,主子,就还给陛下了。」

  「不……」

  「妳出去,迟了就不成了。」宫垣看了看乐天的气色,不打算浪费她的一片心意。

  隔绝的帘子再次放下,喜天怔怔地站在帘子前,恍惚地想着里头正在发生什么事,忽地她的面颊有点湿意,她以指去摸,是泪。

  三日后,喜天所等待的帘子再次掀起,宫垣自床上抱起了个有呼吸,且看上去像是睡得正熟的孔雀。在邻房安顿好孔雀后,他又回来走至床前,两手叉着腰看着已经深睡不再醒的乐天。

  「孔雀将军真的已……」不用问也知发生何事的喜天,强忍着喉际的哽咽,非要把心中的话问出。

  「放心吧,解神说过,他得为女人死两次。」宫垣擦去一头的汗水,愈想就愈生气,「这小子究竟是怎么搞的,竟被砍成这样?他当我是织娘呀?这是叫我要怎么补啊?」他还以为他家的徒弟天下无敌呢,没想到竟被砍到连小命都没了。

  喜天愕然地问:「前辈……认识解神?」

  「他是我的死对头!」化成灰他都认得。「哼,打不赢那个死对头没关系,至少我家徒弟迟早会打赢他的徒弟!」

  「……孔雀将军从未胜过我家主子。」她实在是很不想说,但,她有维护夜色名声的责任。

  「妳家主子是谁?」他双目微瞇,火药味隐隐散了出来。

  「夜色,解神之徒。」

  「臭小子!」简直快气炸的宫垣,差点没拆房子。「老子没用,你居然比老子更没用?家耻!早知道就让你曝尸荒山野岭算了!我还没事把你养得这么大,浪费米粮!等你醒来后就统统给老子吐出来!」

  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也没看见的喜天,只是将手中那件已经准备多时的寿衣,捧至乐天的身旁。

  宫垣瞥她一眼,「我在后院掘好坟了,我看过风水,那儿很适合她。」

  「多谢……」她难过得连多说一字都觉得很困难。

  「喂。」宫垣在走出房门前向她交代,「等那小子的伤好了后,顺便把那只臭小子也给拎走。」

  「你不让他留在这?」再怎么说,这里也是他的师门。

  他阴沉地咧出白牙,「我家不收输给女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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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阑人静时分,自离开浩瀚身边后,就急着赶回离火宫的石中玉,焦急的步伐声回荡在子夜的回廊上。

  自孔雀在西域战死后,一直不愿让孔雀下葬的乐天,先是盗走了孔雀的尸首,再躲至无人找得着的地方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就在夜色派出喜天前去寻找乐天,并自乐天手中带回了孔雀后,一丝从不敢抱着的希望火苗,终于在石中玉的心中悄悄点燃,因这回特意回京的喜天,所带回的,并不是孔雀冰冷的尸首,而是可再度与他并肩站在沙场上,一同继续捍卫陛下河山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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