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还有人以为他是遇劫前来报案的苦主,翩翩贵公子的外貌让人当他是来洽商的二代祖,或是事业有成的年轻企业家,态度上多有礼敬。
直到他表明身份,大吃一惊的高雄分局同仁才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怔愕了老半天活像遇到鬼挡墙,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杜玉坎的美很中性,宜男亦宜女,瘦削的双肩不像一般警员孔武有力,手指修长犹似钢琴家,谈吐高雅有如英国贵族。
优雅是他给人的第一种感觉,然后是高不可攀的高贵气质,举手投足间都散发淡淡的优美和尊贵,彷佛位于高耸云端不该坠落凡尘的天使。
他是那种形色不露于外的超优质男子,低眉敛笑表现出翩翩风采,无形中有股优越的压迫感,令人不由自主的自我矮化,产生不如人的自卑。
可是也有人会加以抗拒--
「女人……」他笑得低沉,炯目如鹰的一锐。「你让我发现当警察可以合法犯罪的好处,从现在起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学习,直到我厌烦你那张脸为止。」
「你是什么意思,任意指派我们分局的人当你的手下吗?」这人未免过于嚣张,没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吗?
「你很不服气?」瞧瞧他鼻孔喷出的热气,一里外都能感受得到。
这是一头斗牛,欠缺磨练。
「我……」的确不服。
「够了,傅青蒲,不许再找碴,给我少说一句。」想让他丢人吗?
雄厚的声音一落,体格壮硕的中年男子投来警告的一眼,威严有余地带着浑然正气,-看就知是地位极高的人物。
「可是他……」欺人太甚,太不把人看在眼里。
「杜警官是我特别拜托台北的长官情商借将,你们要配合他的调派,而不是处处为难他,他要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不要让我听见反抗的声浪。」
他这些话是专门针对有些愤世嫉俗的傅青蒲,他承认这个年轻小伙子的确是有堪造就之材,可就是个性方面比较偏激,有着恃才而傲的缺点,孤僻,而且下怎么合群。
「学长,别太苛责下属了,给他们留个台阶下吧!」何况这段日子他还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
一开始的合作关系最好不要搞僵,不过他绝对会「善待」手边的资源,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礼貌。
有着国字脸的童越脸色稍霁的说道:「我这群不成材的子弟兵就望你多拉拔了,别让他们像井底之蛙老是不长进,眼中只有头顶那片天。」
他边说边瞧着一群心高气傲的侦二队成员,身为他们的队长,他不得不十分汗颜的承认自己没带好,而且还让他们爬到头上作威作福。
基本上这几个后生小辈的表现真的很不错,近年来几桩重大刑案都破得漂亮,屡获上级的赞扬和奖励,简直是为高雄人争光。
也许是少年得志的缘故,所以对老一辈的办案手法总是不屑一顾,过度依赖高科技仪器追踪线索,丝毫不认为有深入基层追查的必要。
以地域性来说,他们大都是在地的子弟,对高雄的环境和人脉都较常人熟知,因此要找出隐藏在人群中的刽子手应该不难。
可是到目前为止,这件震惊全国的「意外」连个头绪也没有,就连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都查不清楚,彷佛是一团迷雾无法解开。
在连续三个月内发生不明原因的意外死亡案件,而且死者都死得非常离奇,古怪得把调查人员牵进死胡同。
即使疑点重重,这一场罗生门仍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大众的舆论、市民的恐惧、上级的压力,三方施压下逼得他不得不向现实妥协,商借「警界四枭」来协助破案。
「学长多虑了,我看他们长得挺结实的,耐操耐磨很合我意,对案情的侦办颇有助益。」他正需要个打杂的。
「怪了,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句话意境很深,像是不怀好意?」他不会想操死他们吧!
该死的,看他平淡如水的微笑,自己的心口反而不安地想叫他整装回台北。
「看来你生性多疑的性格仍然未改,知法犯法的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顶多是在法底下偷天换日,以「切肤之痛」来教他们长智慧。
优雅地交迭十指置于胸前,杜玉坎以轻松的神色看着屏幕上的数据,不过眼底却多了耐人寻味的愉悦。
「小师叔,你……」
「嗯,你叫我什么?」音一沉,带笑的嘴角压低了几分,似乎很不满意他的称谓。
年近四十的童越蓦地一凛,随即冷汗暗流。「我是说你尽管大展长才,我绝对毫无异议的支持你。」
他也不敢不支持,除非他想蹲足七十二小时的马步。
年纪稍长不代表辈份高,习艺早晚也没有所谓的尊卑之分,主要是得磕对头拜对师父,一脚登高便成了师叔辈,打死也回不了头。
警界出名的响当当人物大都出自风云道馆,而风云道馆尽出精英,由师父领进门的徒儿能获得一声「好!」,此人准成大器。
而其中有四名佼佼者更是出类拔萃,直接拜在老馆主门下,由他亲自传授武艺,小小年纪还没长毛呢,徒子徒孙就一大萝筐。
能说他们投机取巧吗?还是走好狗运?可他们的能力确实在众人之上。
而眼前俊美如小白脸的男子正好长童越一级,与他的师父同辈,在称呼上自然要多些敬意。
「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安心了,我对人才的培育一向很用心。」铁杵总会磨成锈花针,来日方长。
搓不成方,起码也成圆,棱角太锋利磨掉即可,「琢磨」的工作能让人心平气和。
「很用心?!」糟了,他忘了「警界四枭」这名号是怎么来的了。
心口一惊的童越眼露恳求神色,拜托他这位睿智的小师叔高拾贵手,别整死这群有为青年,警方的人手已经不足,可别吓得他连使唤的对象都没有,让他们一个个跑得比飞还快,直嚷着警察的工作真不要人干的,回家吃自己比较凉快。
「呃!咳、咳!也不用太用心,只要查出点眉目我就很欣慰了,不必操之过急。」好歹留几个人才让他用。
杜玉坎清朗的扬唇一笑,关上计算机。「我是不急,急的是外面那些记者。」
「嗄?!」
眼睛往外一瞧,童越顿时有十只乌鸦飞过头顶的感觉。到底又死了什么人?为何媒体的消息总是快警方一步,老让他们来不及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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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名民意代表在喝完花酒后突然暴毙,死因是脑血管病变,亦即是中风,脑压升得太快无法及时降压,在送医途中已失去意识,抢救三小时后宣告不治死亡。
上个月有位高阶警官下班回家,在家门口跌了一跤撞到花台,当场血流如注却没人发觉,拖了二十分钟便断气在一株蝴蝶兰下。
上上个月中旬,两位政治界有名的重量级人物死于温泉中,法医勘验的结果死因是心肌梗塞,无任何外力压迫式伤口,死因单纯。
上上上个月,一位议员一位法官,以及两名检察官和律师在聚餐后遭一辆货车撞击,三死一残查不出肇事者,肇事车辆在一座废车厂寻获,但已成一堆压扁的废铁。
三个月内九位知名人物「意外」身亡,一个成了终身卧床的植物人,表面上看来似乎都扯不上关系,只是单纯的巧合和倒霉而已,实在看不出有何关联。
可是深入的调查后才发现他们都和一件工程弊案有关,其中有的关说,有的从中抽取油水,有的本身牵扯甚深,以合法程度掩饰非法行为,赶走一群住在社区的老弱妇孺,压低价格逼使他们出售土地和房子,再转手高价卖给土地掮客。
听说其中价差将近十亿台币,大部份都流入这些人口袋中,事情被揭露后经过一审、再审、三审仍未定罪。而即使官司仍悬置在高等法院,但工程在地方法院的官官相护下已进行土地开发。
法律已死。这是一群向公权力挑战的小市民心声,他们无力争取属于自己的权益。
因此,综合南台湾黑道势力的「蝴蝶」为他们出头了,展翅一拍惊动地方政府,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是下一个蝶翼下的意外事故。
「你为什么故意找我麻烦,是因为我在你来的第一天出言不逊吗?」
像头暴躁的小幼狼见人就咬,一脸不满的傅青蒲嘟嘟嚷嚷地跟在优雅的杜玉坎身后,脚步迟缓少了平日的豪迈阔步,不再有意气风发的神气。
他自嘲此刻的自己是个小跟班,没有自我意识地跟着来自大都会的城市佬东走西逛,悠闲得彷佛是观光客,一步一脚印拓印历史轨迹。
X,真当他是未经历练的小菜鸟吗?查案需要挨家挨户一一「拜访」呀?只要是特种行业一定拉他进去瞧瞧,还要他佯装「澳客」小闹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