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和男人鬼混?”张浩维用她的语调反问她。
她打了一个哈啾。真傻!当了一天的傻子。
“我逛了一下午及一个晚上的街。”
“逛街?”他感到不可思议。“有必要选这种天气吗?”
“外头虽然冷,总比一个人待在家自说自话的好。”她不想用这般哀怨口气的,但话还是溜了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
“你是说宁愿在外受寒受冻,也不愿返家?”
“你不也一样吗?”她沉重地说:“也许这里对我们而言都不是家,只是一个休憩站。”
“你是在埋怨?”他声音中没有感情。“这不是你的选择的吗?”
没错,周佳燕泄气地垮下双肩。这样的日子、这样的婚姻,是她所选择的,是她将他拖下水,要埋怨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你还在怪我,对吗?”
“啵”的一声,他打开可乐的盖子,沉静地喝着。他未否认,答案即是肯定;她看着地板上的花纹。
“我可以放你自由。”
她不想再为难他了。
“为什么你会改变心意?”他神情高深莫测。“耐不住无聊?还是感到不好玩了?”
她从未将这桩婚姻视为游戏,更非无聊之故,周佳燕抬头看他。
“我不要你怪我。”
“就这个理由?”
“是的。”
“为什么直至此刻你才觉得不妥?”他又一个疑问。
“我从不是一个捣蛋鬼,可是却将你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她目光透露出成人的成熟。“今晚我漫无目的地闲逛时,不由得想着,你是不是也在逃避?所不同的是,你所逃避的是我,因为屋子有我的存在,你才不得不忍着寒冷,于夜深人静时才返家。”
“所以你想离婚。”他语声平静,却仿如投下一枚炸弹。
周佳燕身子因震动而撞倒椅子。离婚?她没想那么深入,但这两个字听起来挺骇人的!
“我没想过……”她期期艾艾。“我从未想过要离婚,如果你要的话……我是说如果你认为有此必要。”
从他脸上看不出他心中的想法;她等着听他挣笼而出的欢畅声音,足足有五分钟之久。
“现在大家都累了,不宜讨论这个问题。”
料错了!她本认定他会急切地甩开她。
“你不怕我反悔?不怕我只是一时情绪化,明天又翻脸不认帐?”
“你是一时情绪化吗?”他反问。
“我不知道。”她实说:“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反悔。”
张浩维换了一个站姿,他们一直是站着说话。
“你对我们的婚姻是抱持怎样的态度?有没有想过要维持恒远?”
她对他们的婚姻抱持怎样的态度?周佳燕茫然地眨眼。
“婚姻不都该是永永远远的吗?除非你不想有这层关系。”
“我问的是你的想法。”他说:“你可曾想过将来?可曾想过要改善目前的状况?”
“这不是我单方面所能想的,持久的婚姻需要的是双线道。”
她想着下午看的那张卡片:你是我的最爱。有爱才能维系两人的关系,他们有爱吗?她看向他,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仿佛遭催眠般;她踏上前一步,想也不想地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他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身子硬得有如花岗岩,不过没退开,她想知道他的吻是否一如梦中般的美好……而后,她身子与他一样僵硬。哦!看自己做了什么?周佳燕慌忙地退后,急切的动作打翻了一旁的花瓶,花瓶落地的清脆声响,将凝固的气氛弄得更加紧张。
“哦!”她沮丧地瞪着散落一地的碎片。
“我来收拾。”他沉稳地开口:“你去睡吧!”
她蠕动着嘴,想道歉、想解释,可是就是想不出该怎么说。
“什么也别说。”他弯下身捡拾地上的玻璃碎片。“早点去睡吧!”
说不出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匆忙离开,周佳燕关上房门,她的心像鸟儿的翅膀,鼓动个不停。
脸丢大了!想到方才主动地想献吻,她懊丧地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他会怎么想她?花痴,他铁定认为她是一个大花痴!她捶打了下枕头,很想冲出去对他说明,她只是一时情不自禁……哦……她摸着热烫的脸。什么话!情不自禁!?这不是花痴,是什么?
☆ ☆ ☆
夜里睡得不太好,除了因自己失态的行为七上八下外,又着了凉。早上醒来,她头好痛,鼻水直流,放一天假吧!周佳燕没精神地走出房间。
“早。”张浩维穿着运动服,额头流汗地从外走进来。
见到他时鼻水流得更厉害,不知该怎么面对他。她是算好他已经出门,才起床的。
“你的表情像撞见鬼似的。”他用毛巾擦着汗。
她不敢正视他。“你还没上班啊?”
“好久没运动,骨头都快散了。”他挥动着手臂。“跑了几圈,感觉有活力多了。”
他见她精神不济。
“每天早些起床,别把大好时光都睡掉了。”
“我才不想与你一样跟时间竞走。”她替他算过,每天睡不到四个钟头。“我的生活没你那么多彩多姿,还是留些时间补充睡眠。”
“如果你睡眠已经充足了——”他漫不经心地问:“可有兴趣到外面走一走?”
到外面去?她眼睛迅速地注入光采。
“去哪?”
“兜风。”
“我去换衣服。”
什么头痛、喉咙痛啦,感冒症状全不见了!周佳燕快速地返回房间。
她打开衣橱,却难以决定地看着衣架上的衣服,该穿哪件好?她希望能给他惊艳的感觉。在换了几套衣服后,穿了件黑色洋装;她将辫子拆散,让乌黑的秀发直垂而下,又在脸上敷了层薄粉,最后在双唇上涂上玫瑰色的唇膏,如此一来,镜中的女孩已少了几分稚气,却多了一抹成熟。
他会注意到她的改变吗?周佳燕带着渴望赞美的期盼之心走出去。
“我好了。”
显然他的眼睛是超级近视,张浩维从报表中抬起头,未注意到她特意的装扮。
“走吧!”
周佳燕撇着嘴地走在他身后。唉,何必多卖心思!他根本不把她当女人看,不过,她的不满在瞧见停放在门口的一辆崭新吉普车时,一扫而空。
“哇!好棒的车!”周佳燕喜爱地摸着车身。她一直希望能乘坐这种车子,很拉风的。“你新买的。”
“是朋友的。”
“新车借给你,真是够交情!”她迫不及待地想坐上去。“我能上车吗?”
直至此时才看清她似的,张浩维对着她单薄的洋装皱眉。
“我们去的地方会很冷,你还是换上长裤,穿得暖和些。”
也许是欣喜能坐上心目中的车子,她二话不说地依从,很快地换上牛仔裤、毛衣,还带了条围巾走出来。
他已坐在驾驶座上,戴着深色眼镜,随风往后飞扬的头发,没有平日的冷硬线条,他英俊得足以令见到他的女人心跳漏跳好几拍。
“你不是一个坏人。”她夺口而出。
他从褐色的镜片后看她。“你认为我是一个坏人?”
“至少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她坦承:“当你不通人情时,会教人恨不得踢你一脚!”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嫁给我?”
这不是好问题,一下搅乱她的好心情。
“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敢随便嫁人?”他高昂起声调:“你们女孩都如此没大脑?”
人家说“狗改不了吃屎”,可一点也不错!周佳燕在心中嘀咕,才认为他是好人,又口不择言起来。
“不是没大脑,是第六感。”
“第六感?”他的声音大得足以震落一整栋楼层。“你之所以嫁给我,全凭第六感?”
她不悦:“有什么不对?”
“你对所谓的第六感了解多少?”张浩维啧啧有声:“关系一生的大事,取决于毫无根据的第六感,全天下恐怕你是第一人。”
“我的第六感向来很灵。”
“是吗?”他无法苟同。
“起码你不会打女人。”周佳燕瞟了他一眼。“你会吗?”
“我希望我会,这样我就可以按住你的屁股,好好打一顿。”
“你一定很恨我。”她细声地说。
“我应该恨你的,不是吗?”他见她头低垂得快碰到膝盖。“不过,我不恨你。”
“真的?”她泫然欲泣的表情,立即转为开心。“你真的不恨我?”
“你希望我恨你?”
“当然不!”她高兴地一笑。“我就说嘛!你不是坏人。”
“断语别下得太早。”
一个对女友深情厚重的男人,本质绝对不坏。她想她多少知道自己何以敢冒大险选择他,一个深情的男人,是被男友背叛的她所渴望获得的。
“我相信我的推断。”
他将车子开了出去。“你是一个无可救药的感情用事之人。”
“那可不!”
他递给她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她欢畅地大笑,她相信只要他肯剥下冷漠的外衣,会迷倒所有的女人。
“真该带相机出来。”周佳燕看着绵延无尽的草原,和偶尔闯入视线的几只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