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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弥生挥挥手。「行了行了,我会说的。」

  终於撑到萧荷做完造型,弥生瘫在沙发上。她头昏目眩,恶心想吐,腹痛如绞,又全身冒汗。

  「弥生,行了。」金绍棠朝她招手。「快来拍照!」

  乔弥生挣扎起身,拿相机过去拍。不到三个小时,萧荷从低俗的大肉粽,变成清丽佳人。

  萧荷朝相机又噘嘴又眨眼。「这样美吗?这样咧?还是这样?」

  弥生又一阵恶心反胃,草草拍了几张相片留底。葛大赞金绍棠厉害,弥生将帐单开给葛大。葛大签了支票带萧荷直奔会场,房间终於只剩弥生跟绍棠。

  弥生虚弱地往墙壁一靠。「绍棠,我——」

  「糟了!」金绍棠忽嚷。「我约了人吃饭啊,惨了惨了……」他迅速收拾工具,急著离开。「你可以自己搭车吗?请公款!」

  「你快去吧。」弥生苦笑。

  他拍拍她肩膀。「辛苦了,掰。」

  门甩上,弥生沿著墙滑坐地上,心想请服务生过来帮她好了。她起身,可身子稍移动就痛得呻吟,索性趴倒地上,像只虾蜷著身体。她不敢乱动,腹部灼热,里头像有千万支针,只要稍一动就狠狠地戳剌她。她一向勇敢,这时也禁不住想哭,她感觉疼痛又悲哀。他……他没发现她不舒服!连谨臧都看得出来,他却……想及此,情绪决堤,她再也无法压抑,全身痉挛般地啜泣。

  饭店外,金绍棠急於赴约,他坐进车里发动引擎,系安全带时忽然想起——Shit !公事包忘了拿。即刻踅返饭店。

  开门便看见倒卧地上的人影。弥生?他奔过去蹲在地上,好小心地把她揽进怀里,口气焦虑。「弥生?!弥生?」

  乔弥生睁眼,看见一张模糊的脸。「我……肚子好疼……」她痛得眼泪直淌。

  金绍棠摸她的额头,好烫!抱起她就往外奔,一边嚷嚷。「服务生?服务生!」该死!走廊没人。

  他冲入电梯,按下钮,低头对她说:「没事、没事的,我立刻送你去医院!马上就到了,你没事的。不要怕……」他想安慰她,却隐藏不住声音里的慌张。这时抱著她,才发现她竟这么轻,轻得像好容易就会消失掉,他害怕了。

  「弥生!」他一直喊她,想确定她还有意识。

  他拨去她额头汗湿的发。「你听见我说话吗?有听见吗?」

  她的沈默教他更慌了,电梯门开启,金绍棠冲向柜台,抱著弥生又吼又叫——

  「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 * *

  急诊室,医生护士们给弥生急救,深绿色布幔外,金绍棠焦急等待。几分钟後,布幔扯开又立刻拉上,护士走出来。

  「她怎么样?」金绍棠问。

  「她晚上吃了什么?」护士拿笔记录著。

  「我不清楚。」

  「疼多久了?有没有一小时?有没有呕吐?」

  「我……我不清楚。」他瞪著护士,答不上来。她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刚才忙著做造型,根本没注意。

  「都不知道?」护士又问。「你是她的谁?」

  「呃……朋友。」护士皱眉,他马上补一句。「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最好快联络她的家人。」

  「嗄?」金绍棠慌了。「很严重?很严重吗?」

  医生出来了。「乔弥生的家属?」

  「医生——」金绍棠奔上前。「她怎么了?」

  医生摘下手套口罩。「急性盲肠炎,要立刻动手术,再拖下去很危险,变腹膜炎就麻烦了。」医生指示护士们安排手术。

  护士过来催促金绍棠。「快叫家属来签同意书。」

  心急如焚的金绍棠打开弥生皮包,翻阅电话本,他知道弥生有个姊姊——有了 !乔铄雅。立刻拨电话过去,但佣人说她去香港开会。

  「香港?那她爸爸妈妈呢?我有急事!有没有电话?」

  「哦,老先生他们在加拿大,我去找电话……」

  「不用了。」他关上手机,开玩笑,等他们赶来弥生都痛死了。他拿了护士手中的同意书。「我签。」伸手掏钢笔,咬下笔盖,低头就写,却被护士挡住。

  「不行,规定要她的直系亲属,你是她的……」

  「她亲属在国外。」

  「那么先生你是她的……」

  「朋友,老板,上司!」妈的,这时候他是谁重要吗?他执笔就签,护士又按住同意书。

  护士十分坚持。「先生,你还是联络她的亲属吧,不是直系的也行——」她拿回同意书。「你快联络,不然我们没法动手术。」

  Shit、Shit!金绍棠瞪住她。「你叫什么名字?」

  「嗄?」护士困惑。

  他吼:「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呃……刘……晓敏。」她吓得缩住肩膀。

  他凶狠道:「刘晓敏,你再不让我签,里面那女人要出了事,我绝不饶你!」

  刘晓敏吓红了眼睛。「可是……医院有规定……」

  「拿来!」一把抢下同意书签上名字。「规定重要还是命重要?有事我负责!」什么烂规定,难道要弥生等到疼死?「拿去!」他交出同意书。

  「好,有事你要负责!」护士气唬唬地去安排手术。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打开接听,对方劈头就吼——

  「他妈的你搞什么?大家等你一个小时——」是约在餐厅的朋友。

  「我不去了!」金绍棠吼回去。

  「哇~~你吃了炸药?干么?」

  「唉,回头再说。」他按下关机键,护士又过来请他去办住院手续。

  手术四个小时後结束,金绍棠帮护士将活动床架推进病房,他订了最高级的头等病房让弥生好奸休息。

  护士用床套包裹住弥生,然後她指示金绍棠。「我喊三二一,就一起出力把她移到床上,一、二、三……」

  顺利地将弥生栘到床铺後,金绍棠帮她盖被,他看弥生面无血色的,十分担心。「她没事吧?」

  「手术很成功,麻醉药会让她昏睡几小时,暂时不可以喝水,也不能进食。点滴快打完时,记得通知我们。」护士拿起一根棉花棒教金绍棠。「你要看见她嘴唇太乾燥,就像这样用棉花棒沾水,帮她润唇。」

  交代完看护细节,护士离开。

  十一点多了,吊在支架上方的玻璃罐,透明药水一滴滴滑入软管,渗进弥生肤里。外边偶有护士推著药车经过,轮子辗过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金绍棠守在病床前很久,他起身舒展僵硬的背脊,瞥见窗面水珠,这才发现下雨了。窗面起雾,远方霓虹闪烁,揉揉僵硬的脖子,再度坐下,垂眸打量弥生睡容,她苍白的脸色逐渐红润。他吁口气,稍感放心。安下心後,望著她忽地感到一阵内疚。

  她睡著的模样看来无助脆弱,可怜的弥生,他的视线栘到那小小的扎著针的手背,心蓦地揪紧。一想到她今晚忍耐地不知痛了多久,该死,他对自己生气。要是他没忘了拿公事包,那她很可能一直倒在那里,都没人发现……一想及此,他冷汗涔涔,胸闷心热。他自责又对她生气,为什么整晚都不吭声?她可以跟他说啊?她应该要说的!她怎么可以蠢到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可是……望著弥生,唉,他怎会不明白,她忍著痛不说,是因为怕影响他的工作。结果他忙完就赶著赴约,她更说不出口了。她就是这样善解人意,他感动又心疼。拿棉花棒沾水,小心地帮她润唇。

  手机响了,是弥生的,他扔了棉花棒接电话。

  「弥生?看医生没?」

  「谨臧?」

  「嗄?老大?怎么是你?我打错啦?」谨臧诧异。「没错啊,我是打给弥生啊……」

  「不是的,弥生她……」金绍棠约略描述了事情经过。

  谨臧听了直嚷天啊天啊的,因为紧张,他语无伦次起来。「那她现在怎样?天啊……动手术!天啊~~急性盲肠炎?很危险啊~~我有个表婶就是盲肠炎,她太晚开刀变成腹膜炎,後来就——」

  金绍棠打断他的话。「手术很顺利,她睡了。」他奇怪道:「你怎么知道她不舒服?」

  「拜托~~大姊晚上气色很差,你没发现啊?我说她要看医生,她就是不让我跟你讲……」

  金绍棠听了自责更深。连谨臧都发现弥生异状了,那他是怎么回事?简直可恶!

  她先是听见声音,低低的呼息声……她睁开眼,又用力眨眨眼,才逐渐看清眼前景象——有人趴在床沿睡了。

  她目光闪烁,是金绍棠!再往下看,她的手被他大大的手掌牢握著。瞬间一股强烈的满足感淹没她,她不敢动,小心呼吸,怕吵醒他,抑或是怕……这是一场梦?

  她环顾四周,明白身处医院。回想事情经过,依稀记得痛倒地上,昏迷中他来搀扶,抱著她胡闯,好像还大吼大叫地嚷嚷,後来……後来她就失去意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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