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认宝日当干妹妹挺合适的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认她当妹妹没什么不安。」他不断强调「妹妹」这个字眼,希望老福晋听得出来,能就此打住这个话题。
「麒儿,奶奶我不要宝日当你的妹妹,奶奶要宝日当你的……」
「糟了,皇兄召我进宫一趟,我居然给忘了!真糟糕,皇兄一定又要训我一顿了!」他火烧屁股似地跳起来,连忙朝海兰察挥手示意。「奶奶,有什么话等我回来以后再聊,我先走了!」
「二爷……」海兰察一头雾水。
「快走啊!」韫麒飞快逃离,留下满脸错愕的老福晋怔愣在当场。
直到确定远离老福晋的视线范围,韫麒才松懈地轻叹口气,他止步回眸,远远望着台上的云龙,听她婉媚地唱道--
「杨玉环今宵如梦里,想当初妳进宫之时,万岁是何等的待妳,何等的爱妳,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
云龙优美地旋身,在步下戏台之前,眼角余光瞥见了伫立在粉墙前桂花树下的韫麒,他扬起一抹性感而邪气的笑,对着她说出无声的唇语。
「今晚,等妳。」
她的心脏差点从喉咙口蹦出来,脚下一个踉跄,绊倒了前面的高力士,身后的裴力士止步不及撞上她,顿时三个人在下场门撞成了一堆。
「云龙!」染同青倒抽一口冷气。
「师兄没事吧?有没有压伤你?」高、裴力士两个人惊慌失措地爬起来要扶云龙救场,结果情急之下又互撞到头,两人的头盔勾缠在一起,又急又乱之下更是扯不开来。
台下惊呼声、桌椅声、脚步声顿时响成一片,原来的一场好戏竟以混乱收场。
害云龙芳心大乱,才造成这团混乱的元凶,正斜倚着桂花树哈哈大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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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从没在台上这么丢脸过。」
韫麒和云龙的深夜幽会,就在云龙这句埋怨的娇嗔中揭开序幕。
一想到那场混乱的景象,韫麒忍不住又笑起来。
「别笑了,你都不知道我被爹骂得有多惨!」云龙脸色赧红地抱怨着。「我现在大了,爹不太打我,要是小时候犯这种错,手心可会被打得皮开肉绽呢。」
「真的吗?妳爹打得下手?」他收起笑,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怜惜地吻舐着她的粉嫩手心。
「为了戏好,打手心罚跪罚站罚饿肚子都是极平常的事,戏班里哪一个不是这么捱过来的。」她柔顺地蜷在他怀里,讶异自己的手心竟如此敏感,他不过贴在唇边亲吻而已,居然就能引发阵阵酥麻颤栗。
「可是妳是女孩儿,妳爹不怕把妳打伤?」他环抱着她柔弱的纤腰,无法想象这小小的身躯曾经受过什么样的苦?
「犯了错就要受罚,我的身分是大师兄,最不能例外,否则师弟们不会服气,有时候爹为了不让师弟们疑心,打我打得比谁都狠。」那段学戏的日子简直是苦不堪言,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感伤。
「为什么妳要扮成男人?」他轻轻抚摸着她如白瓷般细致的颈项。
云龙怔然出神了许久,语调轻轻地、十分淡然,像说着别人家的故事。
「我爹从前也是唱旦角的优伶,在苏州一个小戏班子里挂头牌,我娘听说是南方一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在一个堂会上见到了我爹,两个人暗生情愫,偷偷幽会了几回,后来……便有了我……」
「我知道,妳娘的双亲一定认为爱上戏子是奇耻大辱,于是跟她断绝关系,把她逐出家门,对吗?」韫麒挑眉笑了笑,一副古今小说、传奇脚本都已经听烂的反应。
云龙脸上掠过一丝奇怪的笑,似感伤似苦涩,双眸凝视窗外黑漆漆的树影,又彷佛透过窗外那片竹林,望向很远很远的天际。
「我娘没有勇气告诉家人她爱上了一个戏子,她太害怕有了身孕的事会被人发现,她不想失去我爹,也不想失去我,一天夜里,她偷偷地离家出走,跟着我爹两个人连夜离开苏州。」
「后来呢?」他终于有了一点兴趣。
「后来我爹四处投靠戏班,带着我娘颠沛流离,可是我娘的身子骨太娇贵了,受不了苦日子的折磨,在生下我之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然后妳爹就把妳当男孩子来养?」自小在王府里养尊处优的他,无法理解染同青这么做的用意。
「嗯。」云龙彷佛自语着。「我爹一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小女娃儿到处流浪很不方便,尤其戏班子里都是男人,为了保护我,我爹不得已只好骗人说我是个男孩儿,接着更为了掩人耳目,开始逼着我学旦角唱戏,因为这么做,女孩儿的娇态可以藉由坤旦身分遮掩过去,不致招人疑心,而且学坤旦的男孩儿多半要缠身,所以我缠着身子也不会教人怀疑,十几年来虚虚实实、实实虚虚,有时候竟连我都弄不清自己是男是女了。」
「真不知道该说妳爹聪明还是笨。」韫麒冷哼。「表面上看起来是万无一失的好计策,但事实上却埋葬了妳的终身幸福。」
「我爹他也很苦的。」云龙很体恤父亲的一片苦心。「他听人说京师多得是旗人贵族和高官贵冑,赚钱会比流浪各省容易,于是带着云禾班进京驻演,没想到我会在京师愈唱愈红,我名气愈大,他心中的恐惧就愈重,一旦我是女子的秘密曝了光,我们父女犯下的就是欺瞒诈骗的大罪,所以近年来他护我护得很紧……」
「嗯,紧到让妳差点落到额琭的手里?」一想到云龙差点遭受额琭可怕的摧残,他就忍不住想痛骂染同青一顿。
「我倒庆幸因此遇见了你,如果没有额琭的纠缠,那一夜我平平安安回家,也不会有机会和你相遇了。」她圈抱住他的颈项,甜甜蜜蜜地埋首在他的颈窝。
「要这么说,那晚把我一个人丢在宫里整理奏章,偷溜回去睡大觉的臭百猊,我还应该谢谢他的不讲义气喽?」他吻着她的粉颊格格发笑。
「我不知道你在骂谁,总之每一个间接让我遇见你的人,我都会很感激很感激。」真的,因为能遇见他,连欺负她的额琭都不那么讨厌了。
「妳能不能别这么容易就满足?对我再多一点野心好吗?」他轻吻她,与她唇对唇地慵懒呢喃。
韫麒的吻令她醺然欲醉。
「当我有了野心,你就消受不起了。」她不自觉地喃喃低语。
「妳想听听我对妳的野心吗?」他勾起一抹坏坏邪邪的笑。
云龙点点头,眼中尽是缠绵的笑意。
「来吧,让我告诉妳。」
韫麒缓缓解开她的领扣,在她隐忍的娇喘声中,任由长长的雪白帛带恣意散落一地。
第六章
「你昨晚没睡好吗?」
走出养心殿,往西华门的路上,韬骁忍不住拍了拍韫麒的肩问。
呵欠打到一半的韫麒尴尬地「嗯、呃」了半天,不好意思说出他和云龙一夜狂野的激情缠绵,索性笑而不答。
「你到底在忙什么?」百凤挑眉问道,一面步下石阶。「我看你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委靡,今天更离谱了,在皇上面前居然呵欠连连,你没看见皇上赏你好几个白眼吗?」
「嗯……我忙的事有点难以启齿。」韫麒捏紧鼻梁苦笑了笑。
「这里没有别人,就只有我们四个,没什么好难以启齿的吧?」百凤蹙眉轻瞥他一眼,一脚跨出西华门。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百猊在西华门外大石狮子的左爪前方坐下,悠然跷起脚,双目紧盯着韫麒。「你眼下淡淡的黑影,很像是纵欲过后的痕迹,我实在很好奇是何方妖姬让你如此疯狂?」
「什么!你跟谁搞上了?」百凤错愕大嚷,不敢相信甚少传出风流韵事的韫麒身上会出现「纵欲」这两个字。
「说话好听一点不行吗?」韫麒递给百凤一个千年寒冰般的冷眼。
「韫麒,这几天你到底跟谁在一起?」韫骁挑了挑眉斜睨他。
「跟……」
「希望不是跟『那个人』才好。」百猊懒懒支颐,截断韫麒的犹豫。
「那个人?」百凤和韫骁诡异地望向韫麒。
韫麒啧了一声,老大不爽地怒瞪百猊一眼,他知道百猊故意恶作剧,因为话题若从这里开始切入,必然会引起百凤和韫骁极大的误会。
「到底是『哪个人』?」百凤和韫骁狰狞逼供的眼神,看得出他们没有多余的耐性跟他闲扯。
「染云龙。」韫麒气定神闲地招供。
「你、你有病啊!」百凤瞠目结舌地指着他破口大骂。
百猊翻了翻白眼,一副「果不其然」的表情。
「韫麒,你不是开玩笑的吧?你跟染云龙?你什么时候染上那种『怪癖』?」向来稳重沉练的韬骁也不禁张口结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