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舅妈。」鼓着塞满饭菜的两颊,她的表情就像在吃什么人间美味一般,逗得舅妈开心不已,连连帮她挟菜。
「你喜欢吃,何不住舅妈这里?舅妈天天煮好吃的菜给你吃。」
她吞下一大口饭,又喝了一口汤,才有闲暇说话。「我如果住这里,会被爸嘲笑的,笑我一个人无法独立自主生活,还敢对他说大话。」
「别理你爸那个牛脾气,他是刀子口豆腐心。」
「但我还是要证明给他看呀,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把我当成小孩。」
「因为你是他的宝贝女儿啊!如果舅妈有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儿,肯定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去外面住,现在坏人很多,单身女子独居在外,很危险哪!」
「怕什么,我拳头很硬。」
舅妈数落她一句。「淑女点,女孩子别动不动就用暴力,小心把男人吓跑了,嫁不出去。」
她嘟起嘴儿咕哝:「可是就有人不怕呀!」
「谁?」
汪采湘真恨不得赏自己一个耳光,她最大的毛病就是嘴巴快,老是不小心说溜嘴,看到舅妈促狭的眼神,就知道瞒不过她。
「有人追你?」舅妈一猜就中,活像女儿要出嫁似地比她还兴奋。「是哪位青年才俊要追我的宝贝采湘?」
汪采湘忙看看坐在客厅专心看新闻报导的舅舅,幸好没被他听到。这才回过头,支支吾吾脸红地道:「没有啦……只是有个学生……」
「对方是学生?」舅妈一脸意外,眉头纠结,一听到学生两个字便没适才那般兴高采烈了。
汪采湘正愁找不到商量的对象,于是将大致情况叙述给舅妈听,但隐瞒了对方的名字。
「千万别跟学生有感情牵扯,到时候被卫道人士批评就不好了,你爸更会大发脾气。」如她所料,任何人一听到都会反对。
「我知道,我已经拒绝了,舅妈放心。」为了躲避舅妈探究的眼神,她假装对此事不在意,又舀了一大碗汤开心地喝着,马上将话题绕到其它地方去。
她拒绝他是对的,根本不会有人看好他们,她不该因为他的热情而有小小的动摇。确定了这想法后,她不再迷惑了,决定将他的事抛诸脑后。
晚餐后又陪舅妈聊了很久,拖到快十二点,才由舅舅开车送她回公寓。
进入电梯,来到她住的十一楼,从皮包拿出钥匙正要开门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顶住了她的门。
仿佛早已预料到严封成会在这里等她,汪采湘没有太惊讶,毕竟住在同一栋公寓,要完全避不见面是不可能的,不如坦然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没人告诉你,这样对师长很不礼貌吗?」她选择不再回避,以较劲的目光迎视他。
「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再怎么装酷,还是像个小女生。」
冷酷表情只维持不到一分钟,就轻易被他的话激怒而破功,正好印证了他的话——她无法装酷。
越来越觉得这人好奸诈,总有办法掌控她的情绪。废话不多说,她双拳紧握,摆出退敌的战斗姿势。
他无动于衷,声音更低沉。「你心里明白,你打不过我的,我可以再把你推倒,吻你好几遍。」
战斗的姿势这会儿改成了随时准备逃跑的姿势,她屏住呼吸,并一脸惶恐地瞪着他。
「我们谈谈吧。」他道。
原来他不打算要动手,只是来谈判的,这令她松了口气,而且有恃无恐。
「没什么好谈的,我现在就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
没错!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即使眼见那黯然神伤的表情,依然心意不改。
「只因为我比你小?」他咬牙。
「这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我有喜欢的人了,你上次见过的那位。」
「那娘娘腔的男人有什么好?」
「是斯文!」她不服气地更正。「文俊哥哥为人正派,对女人温柔又很绅士,绝对不会趁人之危占人便宜。哪像你,接近我别有居心,用食物和摩托车诱拐我,拿补习当借口骗我,还强吻人家!」一口气骂完,真有说不出的舒坦。
严封成被她搞得好气又好笑,她可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就像小媳妇对老公抗议似的,说不出有多娇蛮可爱,若有男人不心动,那人绝对不正常。
「听起来像是即使用枪抵着脑袋,你的文俊哥哥也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依我看,他不是没胆,就是对你没兴趣。」他冷哼一声,不屑的嘲讽道。
汪采湘被他一针见血的犀利言词说得面红耳赤,气不过地反驳:「才不是!那是因为他很君子,所以才没碰我!」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等于告诉人家她和文俊哥哥一点进展都没有。见到他脸上表现出的高兴,真令人不服气。
「我不一样,就算拿刀子砍我,我也一定要亲到你不可,因为我喜欢你!」
哎呀呀——这家伙真不害臊!这么露骨的话也好意思说!但她更气自己定力不够,两颊烫得像火烧。
「你也不讨厌我对不对?」
他乘胜追击地逼问,令她慌乱无措,气愤地指责:「你凭什么喜欢我?年纪比我小,又还是学生,成天只会打架闹事,出了事就让家人帮你收拾残局,有本事就做一番大事业给我看,让我心服口服,我就承认你是成熟的男子汉!」
「你——」
一个细微的咳嗽声传来,两人惊异地瞪向声音的来处,赫然发现好几十双眼睛正躲在门缝里偷瞧。不只一户,而是这层楼的所有住户,因为被他们的声音吵醒,没胆子出来制止,却又很好奇,所以躲在门缝里偷瞧了好久。
「看什么看!」严封成一肚子的火正无处发,对那些看热闹的人大声咆哮。
「是呀!没见过坏人是不是!」她吼得更凶。
砰、砰砰——一个个门窗紧闭,全都吓得躲回屋子里去,空荡荡的长廊又恢复了宁静。
原本在气头上的两人,暂时不再言语,只是沉默。
她的一席话令他哑口无言、羞愧难堪,久久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她说得没错,现不他什么都不是,只会打架跷课,还是各校拒收的不良少年,靠着有钱的老爸逍遥法外。
一直以来,他怨恨父亲的薄情,认为他对不起病逝的母亲,却从未反省自己又是什么德行,说穿了,自己不过是个自暴自弃的高中生,又凭什么跟别人比,并让她对自己刮目相看呢?
除了逞凶斗狠,他根本没做过一件值得人家夸赞的事,此刻回首过去,才猛然发觉自己浪费了太多时间,蹉跎了宝贵的青春岁月。
他感到遗憾和羞耻,恨自己没出息,恨没本事让她爱上自己!
紧握的拳头上现出几条青筋,不一会儿,拳头松开了。
「我明白了。」他低沉开口,然后转身,不再为难她,如她所愿地离开了她的视线。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她打开家门进去,关上的那一刻,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光一般,她无力地靠着门板,轻轻闭上眼睛。
这样就好了,只有让他死心,自己才能解脱,可为什么,左胸的心口处有一点点痛呢?她不明白啊……
噢——不能想了,她好累喔,相信睡一觉起来后,她会好很多。
太阳穴隐隐作痛,一定是天气惹的祸,窗外的雨声扰人心烦,等明天出太阳后就会好了,她也会没事的。
雨过天晴,天边出现一道彩虹,为云扬高中的天空增色不少,细雨初歇的校园里,清新的空气扑鼻而来,令人感到神清气爽。
本该是平静如常的校园,似乎因为某些骚动而显得不寻常,各处室的几位主任们临时被叫去校长室开会,会议持续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上完下午的两堂课,汪采湘慢步地朝办公室走回去,行经三年级的教室时忍不住往里头窥望,没见到严封成,不禁有些失望。
该死的家伙,八成又跷课了!她在心中嘀咕着。
走着走着,正奸瞧见教务主任远远从对面走来,四眼田鸡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完没了,担心对方又缠着自己献殷勤,汪采湘决定还是绕道而行。
「汪老师!」
身子一顿,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回过头,对向她招手的四眼田鸡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四眼田鸡不知是捡到钱还是中了乐透,今儿个似乎特别开心。
「教务主任。」她微微颔首。
「叫主任太见外了,叫我许老师就行了。」
不见外还得了,她就是要特意保持距离啊,而且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四眼田鸡姓许。
「您今天心情很好呢!」
「可不是,你猜,我为了什么事情高兴?」
我哪知道啊!拜托!
「您要升官了吗?」
「不是,再猜、再猜。」
没头没脑的,怎么猜!「我猜不到呀,您就别卖关子了,呵呵。」掩口轻笑,她很努力维持身为老师的形象,忍住用拳头逼问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