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邾小姐,你的眼角膜受了重伤。”似乎过了一世纪医生才开口。
“眼角膜?”
“对,在这种情况你要恢复视力并不难,只要做眼角膜移植手术即可,但是……”医生停顿了下来。
“但是什么?”
“但是在台湾我们至今仍无眼库的成立。”他的声音有着浓浓的惋叹。
“眼库?”
“所谓眼库就是眼角膜的供应场所。如果有病人死亡愿意捐赠眼角膜时,医院必须在病人死亡三小时内取得眼球,保存于特殊温度下,送到最近的眼库检查可否利用,然后再通知等待着要眼角膜移植的病人到医院动手术,当然这中间的时间是愈短愈好。”医生告诉她。
“也就是说我若要重见光明,必须到有眼库的国家去动手术,而且还必须等待就是了。”以邾梅的智商,她焉有听不懂的可能。
“嗯。”医生点头,突然想到她看不见的事实才出声。
邾梅一动也不动的坐在床上,她没有开口说话,没有激烈挣扎抗议,也没有哀伤落泪,她只是静静的、面无表情的思考着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她一点也没将瞎眼这种意外计算在离家所会面临的遭遇内,她该怎么办呢?
要想治好眼睛的话,以她个人的能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动用“五方金卡”,可是这么一来她铁定会被抓回“邑城”去。
但是放弃治疗当个睁眼瞎子?这种黑暗的生活自己受得了吗?最重要的是她该以什么方式谋生呢?难道要她去投靠大姊、二姊,一辈子当个瞎眼的米虫?
不,她办不到!
当初兴致勃勃的冲劲与梦想怎么能在经过一场意外后就改变?她可是“中王”引以为傲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如此不堪一击?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解决困境的,邾梅深深的相信自己。
“邾小姐你没事吧,你说话呀!”
她毫无反应的反应吓坏了在场的医生和护士,他们一致惊声的对她叫着,有的甚至动起手来摇晃她的身体,深怕她一时打击过重而失了心智。
“邾小姐你醒醒,眼角膜这种事可以慢慢等,并不是没救的,你不要因此而放弃希望,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迟早有一天可以医好的,你可千万不要放弃希望呀!”
“邾小姐……”
“你们别紧张,我没事的。”邾梅出声打断他们,脸上的表情不再平静得令人感觉到可怕,反而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对不起,可不可以麻烦你们帮我打通电话,我想请我的朋友来接我。”她得好好想想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才行,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有谁愿意雇用一个瞎子做事呢?
“当然。”大伙见她恢复正常,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心。
“谢谢。”
静坐在车窗内,莫雠天面对着华灯初上,霓虹灯闪耀的街头,深邃的双眼注视的却依然只是那个槟榔摊内的身影,那个脸上总是带着淡淡哀愁的少女,那个因他的过失而导致双目失明的女孩。
他“冷面”虽然杀人无数,却从来不曾伤害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百姓,尤其是小孩或者是女人,然而这次却因自己的疏忽而导致那名少女的失明,这也就难怪他这阵子会寝食不安,恶梦连连了。
不知何时开始,莫雠天心烦时竟会驱车来到这里望着她,只要望着她,心中的浮躁与不安竟就会自动消失,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她脸上坚定不移的神情影响到自己,还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罪孽而忘却了一切,不管怎么样,他就是时常不由自主地出现在这槟榔摊附近,然后隔着车窗看她。
邾梅,她的名字。一个人住在离此地的十分钟车程的小套房内,交友单纯、生活单纯,就连受了从天而降的灾殃,她的笑容亦是那么的单纯,或许这就是她之所以会吸引他流连的理由吧,只因为“单纯”这两个字从未出现在他二十七年的生命中。
看着她带着笑容接过朋友手中的便当盒,莫雠天瞥了车上的时间表一眼,七点十分,是该吃晚餐了,然而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只是抽了根烟叼在嘴边,看着她有些笨拙的吃着便当。一个多月了,她依然不能习惯失明后的世界,这也难怪了,要是换作任何人的话早就哭得呼天喊地、自暴自弃了,还会有谁像她一样勇敢的面对一切,甚至学习着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生活?
他真的看不出来在邾梅那柔弱的外表下,竟然有这么一颗坚苦卓绝的心,她是这么的年轻不是吗?
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冷面”突然发现自己竟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着,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是他这辈子所没有的,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意思,更不想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杀手是不能有感情的,只要一有了感情就注定了自己的死期。
他是个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杀手,他的心没有多余的空间可以容纳累赘的感情,更不想因愚蠢的感情让自己不得好死,至于对她的“怦然心动”,那只是一种微乎其微的怜悯心,一种对于自己失手的不满罢了,绝对没别的意思的,绝对没有。
打开车窗让外头凉爽的夜风吹了进来,一方面吹散车内凝滞的烟尘,一方面吹开他纠结郁闷的心,然而夜风无力却依然吹皱一池春水。
“冷面”杀手莫雠天生平第一次皱着眉头点燃香烟,抽吐之间充满的全是莫名的无力叹息声。
夜深人静,夜凉如水。
邾梅谢过丽文的便车后,一百八十度的向后转,然后开始数着脚步,因为她知道往前走十步,右转走三步就是自己公寓的门口了,而这一个月来她从来不曾失误过一次。
一个月了,没想到自己失明后时间竟已向前走了一个月,她该偷笑的,因为以她这样一个盲女,槟榔摊老板竟还愿意雇用她,只要求她每天笑口常开的坐在槟榔摊内就足够,这样简单的工作可不是随便的人都碰得到的,然而对此她却只有苦笑的份。
想她当初之所以会选择槟榔西施来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好玩,其次则是想知道身为槟榔西施的那些女孩的苦处,然而今天她所知道最苦不堪言的槟榔西施却是自己,真的很讽刺不是吗?
叹了一口气,邾梅收敛起脸上白痴似的笑容,让愁肠百结的心情占领她那美丽的面容,举步向公寓的方向前进,然而却意外的撞到了人。
“对不起。”邾梅直觉反应的开口道歉,身子向后退离被她撞到的人,她实在没想到半夜十二点还会有人在外头走动。
“哟,兄弟你们瞧瞧,竟然有小妞自动对我投怀送抱哩!”
才听到这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邾梅就感受到自己退后的身子被人揽住,接着四周就扬起了一阵下流的笑声。
她的危机意识来得太晚了,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四周不怀好意的气氛,然而自己却已在他们怀中。
“放开我!”她挣扎的叫道。
“放开你?大爷我一向从不拒绝对我投怀送抱的女人,如果拒绝的话那不是太扫兴了吗?兄弟们,你们说我说得对不对?”
他一口槟榔的味道呛得邾梅想吐,然而她却始终挣不开他野蛮的钳制,“放开我、放开我!”
“走,先陪大爷们去喝酒,等喝完酒后,我们会让你很爽的。”他猥亵的在她耳边笑着,随即用力的拉扯着她走。
第二章
“不要,放开我,谁来救救我,救命……唔……”邾梅双脚抵着地板,抗力着不让他们拉着走,然而以她一己之力怎敌得过他们的蛮力,惊骇失色的她终于抑制不住的扬声求救起来,然而她才开始呼喊救命,嘴巴却硬生生的被人捂住,能发出的声音只有语焉不详的支吾声。
“你最好安静一点,否则的话嘿嘿……”他的威胁尽在邪淫的笑声中。
“唔……”救命!
泪水逐渐凝聚在邾梅没有焦距的眼眸里,挣扎不开的恐惧一下子弥漫她整个人与身,也许她该以异能力的心电感应求救才对,然而远水救不了近火,远在天边的大姊、二姊救不了自己也就罢了,她发出的讯号可能会搞得她们两人惶惑不安,最怕的还可能招来父亲的注意,派人来此将她捉回“邑城”去……
不行!她必须自立救济才行,可是该怎么做?
夜深了,四下无人,就连大马路上的车子都是稀稀落落少得可怜,更何况在这条小巷道内,她该怎么办?
“唔……”放开我,谁来救救我?她继续挣扎反抗着。
蓦然间硬拖着她走的力道停了下来,邾梅虽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事,但直觉却告诉她有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的挣扎更加激烈了,并没有因为双眼看不到而放弃攻击的机会,她猛烈的扭身,并试着用以前学过的防身术,抬起手肘撞向后方,抬腿用力踢着,可惜这些自卫术从一个瞎子身上发出,似乎非常的无用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