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雠天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开了枪,却依然挽救不了邾梅中枪的命运,他没有时间检视John是否已一枪毙命,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冲向海岸围栏的邾梅。他亲眼看见她因中枪而颠簸的脚步,看见纯白的上衣被血染红一片,看见她撞上围栏时身躯的震荡,还看见她的身体因不稳而翻落围栏掉落海面激起的水花。
“不!”莫雠天惊恐得大吼,雷掣风驰的速度赶到的他能捉到的也剩一缕空。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难道不知道有把枪指着她吗?她难道不知道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她难道不知道自己爱她爱到忘却什么是恨吗?
他“噗通”一声跳进波涛汹涌的浪潮中,在白花花的海浪中寻找邾梅的形踪,“小梅,小梅——”
夕阳西下,黑暗笼罩大地,莫雠天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载浮载沉,他找不到邾梅的身影,他找不到她!海面上没有,海底下又看不到,她到哪去了?身受枪伤的她不能浸泡在海水中太久,否则伤口一经海水浸透感染的话会有生命危险的,他一定要快点找到她才行,他挥动双臂在无涯无际的海面上寻找。
“小梅,小梅——”
浪不停,风不止,他的身影与岸边愈离愈远,他的速度慢了,声音小了,然而邾梅的行踪依然渺茫,他的意志力在遍寻不着邾梅的情况下逐渐薄弱,身心俱疲的莫雠天再也承受不了各种狂乱的思绪,缓缓淹没在起起落落的浪涛里。
风渐止,浪渐停,平静的海面在月光的照映下,波光粼粼,美不胜收,金山湾的美景依旧,人事却已全非。
房间门被推开,“青龙”温柔的声音在房内响起。
“可以走了吗?”
“我不要去。”坐在屋内惟一的女孩平静的回答,她是邾梅,在枪声响起坠海的那一刹那间,被驭风的“青龙”与驭水的“玄武”所救,而这也就是为什么莫雠天拼死在海中找不着她的原因。
“小梅……”
“青龙哥,我从头到尾都跟你说我是不会去的,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弃呢?”邾梅叹息的回过头面对他。
“我也跟你说过,就算要用扛的,我也会把你扛到医院动手术的。”“青龙”则坚持的回答。
“找不到阿天我是绝对不会去做眼角膜移植手术的,如果你硬要强迫我动手术的话,那么眼睛复明的那一天也将会是我二度失明的一天,至于二度失明是否还有复明的机会,这点我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平静的告诉他,不,也许说是威胁来得实在。
“小梅,你在威胁我?”他不可置信的瞪着她。
“我是实话实说,青龙哥。”邾梅摇摇头,茫然的双眼准确无误的对准他的眼睛,“我不是在威胁你,也不是在吓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一个我所知道在将来会发生的事实而已。”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不敢这么做的。”
“依父亲爱母亲的心情,他会懂我的。”她笑得视死如归,上回为了阿天她都可以死了,这回区区一对眼睛又有何重要性?
“小梅……”“青龙”觉得自己已经有嘴说到没力了,为什么她还是固执得像只骡子,拉都拉不动呢?
“青龙哥,你不要再说了好吗?要我进医院动手术,普天之下只有阿天做得到,就算父亲在这里他也左右不了我的决定的。”她淡淡的说,语气中竟是倔强与任性就像邾梅。
“我真想打你屁股。”“青龙”有些咬牙切齿的说。
“我已经十八岁不是小孩子了。”
“那就不要跟小的时候一样任性、倔强得让我想打你屁股!”他说得气愤难抑。
“青龙哥你说我任性也好,倔强也好,你若想打我屁股的话,我也没话说,我只想拜托你帮我找阿天……”
“他都不管你死活了,你还执意找他做什么?小梅,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接受现实?”
“阿天没有不管我的死活,为了我,他甚至如同飞蛾扑火般的自投罗网,他爱我,他怎么可能不管我的死活。”邾梅说得非常笃定。
“就算莫雠天是真的爱你的话,如果他已经死了,你是否打算当一辈子的盲人?”看着她坚定不移的脸庞,“青龙”试探的说。
血色一瞬间刷下邾梅的脸,留下的只剩苍白一色,她先是呆若木鸡的沉默不语,接着却反应激烈得狂叫,“不会的!阿天不会死的!你不是说在ThePier海岸码头上只有那个FBI特警的尸体吗?那表示阿天他没事,他绝对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我一个人,他不会……”
“小梅,我只说如果。”“青龙”两步来到她身旁并捉住惊慌的她的肩膀,以冷静坚硬的声音打进她逐渐凌乱的脑中,“你不要激动好吗?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阿天不会死的。”泪水滑下她面无血色,因前一个月被囚禁三餐不继而造成营养不良、颊骨突出、颊肉深陷的脸颊,她沙嘎的低喃着,“青龙哥,阿天他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对不对?”
“对。”“青龙”出声附和的说。
即使自己和“玄武”因莫雠天让小梅受苦受难之事对他恨之入骨,故意制造风风雨雨想让他葬身海底,还见死不救的任他自生自灭,但是依照“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的道理看来,莫雠天这个大祸害应该不会那么早死的。
第九章
ThePier海岸码头虽在前一阵子发生过命案,然而它浪漫的美景依然不断吸引旅客踏足这个地方,尤其在假日时刻这个地方只有用人潮汹涌这四个字能形容。
一个男人孤独的站在海岸围栏旁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平面,面无表情的空白无人可看透,如果常在附近走动的人,一定会好奇的猜测他在想什么,为什么他会每天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一动也不动的只是凝望着海面。
他在想什么,在等什么,或者他只是喜欢旧金山海风轻拂在身上的感受,然而他面无表情的脸上却一点也感受不到他在享受舒畅宜人的海风,或许他在等人吧,可是面对着茫茫大海等人?这种情况是否有些怪异,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莫雠天到底在想什么?没错,那个男人正是命大没被淹死的莫雠天。
他在想什么?一望无际的大海带走了他的心,他能想什么,没有心的人能想什么?想他为什么没死,想他为什么被救,想他为什么有如行尸走肉的活着有什么意思……
小梅,你到底在哪里?
“人人要结后生缘,侬只今生结目前。一十二时不离别,郎行郎坐总随肩。”
耳边突然传来深情几许的呢喃让莫雠天倏地转身,然而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他木然的回复之前望海的姿势,海风轻拂,海水轻荡,偶尔传来几声海鸟的叫声都感动不了他,他面无表情的脸孔僵硬得有如石雕,完美却冷硬,然而冷漠的外表下的每个细胞却都在声嘶力竭的叫喊着,小梅,你在哪里?你知道我爱你吗?你知道我多想亲口求你原谅我,多想亲口告诉你我爱你,可是你在哪里?你究竟在哪里?
站在他身旁不远处有对母女,母亲与他相同的凝望碧海蓝天,被她牵在手上的小女儿则无聊的东望望西看看,一派天真无邪的姿态,然而好动的她却突然静止了一会儿,随即拉了拉母亲的手,仰起天真的脸孔以童稚的声音对母亲说:“妈妈,那个叔叔在哭耶!
年轻的母亲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她看见了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黝黑英挺,之所以会觉得黝黑大概是因为他东方人黄皮肤的关系,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漂亮的五官,可惜就是冷硬了些,有些过长的黑发在风中飞扬,虽然有些凌乱却更添增了无懈可击的狂乱魅力,高硕魁梧的身段则可以让女人看了脸红心跳,然而这样一个男人的脸上却有着两条与海平面争光的泪痕,闪闪发光。
“妈妈,那个叔叔在哭耶!”小女孩以为母亲没听到,以童稚的声音大声的再说了一次。
年轻的母亲被女儿肆无忌惮的叫声吓了一跳,然后突然弯下身忙不迭的抱起女儿快步离去,没有男人喜欢在流泪时被人看到的,她知道。
哭?谁在哭,是谁哭了?
莫雠天一点也不明了小女孩说的人是他,然而一滴滴晶莹的泪水静静悄悄的由他眼角缓缓滑落,在海风吹拂下为一向冰冷的面容带来一丝前所未有的凉意,他没有哭,只是落泪而已。
莫雠天脸上的泪滴滴落入海中,随起浮的浪花散落大海中,天若有情知道灵犀的方向,那么带着他的泪到邾梅的身边,替他告诉她——我爱你。
海风轻拂,浪潮轻叹,回荡在莫雠天耳边的是邾梅那一句句——我爱你,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