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啊,现在会稽街上就是乞丐最多,形形色色的乞丐都有,一看就知道大约有九成五的乞丐并不是真的乞丐,而是为了符合赵家赘婿候选人的资格而暂时沦为乞丐的人?
魁梧的乞丐骂完人,在跟班的护拥下,转身嚣张的回到自己的地盘上,而瘦削的乞丐则困难的爬了起来,坐在地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站起来,蹒跚的走到另一个角落,靠在墙上痛苦的吸气。
「该死!」宇文阳咬牙低声的诅咒,低垂的脸依然让人看不清面貌,「该死!该死!该死!」
一身补丁的破衣裳、散乱的发、残破的草鞋,以及……他缓缓的伸出自己的双手。这里一处脏污,那里一块炭垢,没一处干净,他知道自己脸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这么落魄的自己,全都是因为太过信任他人,才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
如今的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身无分文、一身褴褛的人,虽然身穿补丁衣,脚踩破草鞋,但他绝不承认自己是乞丐,就算会饿死,他也绝对不会成为乞丐!
胸口的疼痛是拜方才那大汉毫不留情的一踹,知道自己得了内伤,他忍不住又低低的诅咒一声。
该死的柳寒天!
他发誓,等他脱离这种窘境,一定会狠狠的报复回来!
「咳!」郁积的胸口闷疼着,宇文阳痛苦的仰靠在墙上,那张布满污垢的脸终于露了出来,虽然因为脏污瞧不清楚真面目,但是那炯亮锐利的眼神并未因身体的痛楚以及落魄的处境而晦黯,眉宇间存有着不凡的气势,明眼人或可从他一身褴褛中瞧出,他,是一只困于浅滩之飞龙,只可惜,尚无识人之慧眼出现。
扶着墙,他勉强自己离开这个地方,他知道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不是乞丐的乞丐,也知道柳寒天将他弄成这副模样的用意,他并不准备成为他们的一员,也不打算参与他们正打算参与的事,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绝对不会称了柳寒天的意!
只是,他从来不知道,要离开一条街道是这么困难的事。
彳亍前行约十数丈远,人群突然开始移动,且移动的方向正好和他相反,他无法脱离人群,被迫跟着往广场的方向移动。
「该死!」他又是一声低咒,想要「逆流而行」却力不从心,在人群几声咒骂、推挤之后,他一个不慎被推跌倒地,紧接着一脚又一脚猛往他身上踩,没有一个人脚下留情,也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甚至,可能没有人发现地上有人快被踩死了,就算有人发现,也没有人在乎吧,不过是死了一个乞丐,而且少一个人,就多一个机会,众人乐观其成。
柳寒天立于高处,瞧见了这情形,担忧的蹙眉,正想下去救人,可接下来的状况让他止了步,决定继续观望。
「嘿!让让!脚下留情!」
一声清亮的嗓音响起,紧接着,宇文阳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用力抓住,猛地往上一提,将他带离惨遭踩死的下场。
赵迎波一身男装打扮,俊美清雅,单手撑着虚软无力的他脱离移动的人群,来到街角之后,才让他靠着墙坐下。
「你没事吧?」她蹲在他面前,审视着低垂着头的他。
宇文阳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痕,抬手抹去,鲜红染上手心。
「你似乎伤得不轻。」赵迎波蹙眉。「我送你去让大夫瞧瞧吧!」
「不敢劳烦兄台费心。」他客气疏离的说。
赵迎波扬眉。这人的遗词用语,一点也不像粗鄙之人,他真是乞丐吗?
瞧他颤巍巍的强撑起身子,咬牙蹙眉的模样,就是让她忍不住的想伸出援手。
宇文阳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不过他不予理会,呼出一口气,逞强的跨前一步,不料身子狠狠的一颠,便往前倾倒。
「嘿!小心!」赵迎波立即撑住他?「你没事吧?」
他几乎是扑倒在她身上,一股馨香窜入他鼻内,让他的精神顿时清明了些,微微抬眼,就瞧见了近在眼前细白柔嫩的耳垂上有着耳洞。他的救命恩人是位姑娘?!
「何必逞强呢?你伤得不轻哪,性命应该比任何事都重要吧!」赵迎波有点怒意。
似乎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豫,也似乎想瞧瞧这女扮男装的救命恩人的长相,知道这股馨香的主人是啥模样,宇文阳缓缓的直起身子,稍稍推开她,抬起头时,迎上了一双拥有清灵慧黠眼神的美眸。
他的呼吸一窒,视线在她的脸上扫了一遍。这样一个绝色佳人,怎会以为一身男装就能掩人耳目?
可是……她眉宇间的英气又让她不至于显得太过娇柔,或许就因为如此,才会让人认为她只是一个长相俊美的男子吧!
宇文阳审视她的同时,赵迎波也同样在审视他。
一对上宇文阳的眼神,她内心一阵惊讶。为何一名乞丐能拥有这种炯然锐利的眼神?再扫视一遍他脏污的脸,她隐隐发现那股傲然的气势,心中诧异不已之余,竟有了主意。
就是他!
既然这几日与奶奶周旋下来,奶奶依然不改决定,而她也在街上找了几日,依然找不到适当的人选,如今他的出现正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虽然不清楚他在污垢下的真面目,但是外貌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你想到广场参与赵家选婿,是吗?」赵迎波撑着他,往医馆的方向行去。「不用急,那件事为期五日,我先带你去给大夫瞧瞧,你养好伤再去也不迟。」
宇文阳蹙眉。他才没有要去参与那种荒唐的事!
瞧他沉默不语,她以为他在担心,劝道:「你现在连自己走路都有困难,怎么去和人争呢?更何况赵家选婿可不是随随便便,得通过层层关卡考验,你有那个体力应付吗?还是先疗伤吧,我想,只要两、三天,你的伤应该就能好个大半,到时候你至少能自己走去,是吧!」
「我记得我行走的方向和广场是反方向吧!」宇文阳终于开口。
「哦?」赵迎波一愣,回想了一下。确实是反方向,难道……「你不是要参加赵家选婿的事吗?」
「不是。」
「那……你想不想参加?」
「不想。」
「咦?」她讶异的问:「为什么?」
宇文阳嘲讽的勾了勾嘴角,反问:「为什么要参加?」
「这……因为据说赵小姐是个美人,再加上赵家在越州也算是名门望族,大家都说,娶了赵家小姐就等于娶了一座金矿,这是人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为什么不参加?」
「志不在此。」他淡淡的说。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听你的口音并不像越州人。」
宇文阳又沉默了?
赵迎波偏头瞧他一眼,肩上的重量让她知道他的体力即将濒临极限,因此她也不打算追问了,撑着他跨进仁德医馆,唤来大夫为他诊治,心里开始盘算着接下来棋该如何走。
既然摆脱不掉成亲的命运,那么不管如何,赘婿的人选一定要她自己决定,这几日看了下来,也只有这个人让她不感排斥,虽然还看不清他的面貌,可至少她喜欢他那凛然不可侵犯的眼神,因此她选择了他,而眼前要解决的问题是,要怎么说服他,以及让他答应她的约法三章。
还有五日的时间,她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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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中了毒,而且是一种罕见的化功软筋散,除了会让练武之人内力尽失之外,还会使不出力来,所以中毒之后,会比普通人还来得虚弱。据说这种化功软筋散乃是「寒天门」的独门毒药,由门主柳寒天炼制,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这种化功软筋散没有解药,必须由身体自行分解排出毒素,等毒素完全排出之后,便可恢复正常。
至于需要多久的时间,大夫也不知道。
离开医馆之后,赵迎波将他带到赵家在城郊的一栋小庄园安置。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宇文阳眼神闪过一丝黯然,垂下眼,「邢州内丘人氏,宇文阳。」
「宇文阳……」赵迎波点点头。「我姓赵,赵迎波。」
赵迎波?
闻言,他抬起眼讶异的望着她,「妳就是那个据说是个美人的赵小姐?」而且还是她自己说的。
「哦,那是……」想到之前自己的说词,虽然是事实,可她仍是红了脸。她忘了自己现在是女扮男装,结果报了真实姓名。「你听过我的名字?」
「赵小姐之名如雷贯耳,只是没想到有幸一睹赵小姐芳颜。」语气略带调佩,眼底也有丝戏谑。原来她就是赵迎波!
赵迎波讶异于他的改变。怎么……这才是他的性情吗?
「你应该不是乞丐,为何会这身打扮?」
「何以见得?」宇文阳挑眉反问。他这身打扮若不像乞丐像什么?难不成乞丐脸上有写着「我是乞丐」四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