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不知道他为何事歉疚,她的唇畔勾起一朵苍白的笑花,瞇着眼望着愈渐迷蒙的他。
黑暗逐渐拢来,她彷佛瞧见了两个拿着铁链、青面獠牙的鬼差,带着阴邪的笑站在她面前。
然而,她并不惊惧,拚着最后的力气喊道:「少爷,那药不是我下的,下药的人是……」
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到最后只见两片苍白的唇开阖着。
倾下身,唐无极努力地想要听清楚她说的是什么……
费尽力气说完,晓颜的眼皮缓缓闭上,原本握着他衣襟的手也无力地垂下。
「颜儿!」轻唤一声,他紧紧地拥着她,心中有着诸多不舍。
对晓颜,他心中有愧,如今她落得这样的下场,他怎能不难过呢?
轻抚着她那张即使苍白,却依然清丽的脸庞,他咬着牙对已再无声息的她说道:「妳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妳含冤的,不管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会还妳一个公道。」
那悲愤的模样看起来是多么的心伤呵!
这景象落入窗外人儿的眼里,也只能逸出一声叹息。
第八章
「呼,还好是保住了!」邢弄云坐在床沿,一脸欣慰地审视着脸色依然苍白的侄女儿,嘴上直呼着幸运。
「是啊,还好这孩子保住了。」低垂着头,钱盈盈瞧着自个儿依然隆起的肚子,淡淡说道。
只是,合该是开心的事,却因为方才乍见的那幕而心酸着。
自从她出事后,每次醒来,唐无极一定都在一旁伴着,然而今儿个醒来却没瞧见他。
问香闻,她吞吞吐吐的,她心知有异,便技巧地套了话。
原来……他是瞧晓颜去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在如此虚弱的时候起身,也知道自己不该在意,毕竟当初说得大方的人是自己。
可是……管不动自己那颗浮躁的心啊!
于是她悄然起身,小心翼翼地躲过所有人,踩着蹒跚的步伐悄俏地到了柴房。
结果,见到的是唐无极抚尸心伤的模样,听到的是唐无极誓言为她报仇的承诺。
泪不自觉地滑落,直到她抬手触到自己颊畔的那一抹冰冷,她才知道,原来她是在乎的。
因为在乎,所以当她瞧见自己的夫婿用那样的方式悼念另一个女人时,她的心才会揪疼得那么厉害。
也是因为在乎,所以这辈子几乎不曾落泪的她,才会忍不住地掉下泪来。
他……是爱她的吧!
像总嫌弃他送她东西的招数太老套,可却也总是不自觉地将他送她的东西拿出来细细把玩着。
尽管嘴里说着,她不会阻止他爱别人,然而当她发现他心中爱的人真不是她时,她却又像要窒息了一般。
忍不住地怨呵!
如果说,他心中真的藏着另一个女人,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同她说?又为什么还要这样日夜献殷勤,甚至说为了照顾她搬回她的院子。
她真的曾经奢心地以为他对她有情……
「盈盈啊,妳在想些什么啊?」说了好一阵子的话,可是却怎么也得不到侄女儿的响应,邢弄云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
这一推,将钱盈盈从自己的思绪中给推了出来,只见她先是茫然地睁大了眼,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
「盈盈,妳在想些什么啊?」邢弄云瞧着她那怔愣的模样,关心询问着。
「没什么。」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她在心底下了决定。
「还没什么呢!我说妳一定是被吓傻了,晓颜那个丫头真是可恶极了,明明是个丫头命,还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唼……」
「二婶,咱们别胡乱定人家的罪,这种事要讲证据的。」
不知怎地,她就是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晓颜真的会因妒生恨对她下药?
「还说什么别乱定人家的罪咧,她的畏罪自尽就是最大的证据了。」刚来的时候,刑弄云就已经得知柴房那儿的骚动。
「二婶!」钱盈盈有些不耐地低唤了一声,立时让她原本要继续脱口的叨念全给吞回肚里去了。
「算了,知妳向来心肠好,这人都死了,我就不说了,成吗?」
「嗯!」她点了点头,然后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伸手握住邢弄云的手,低语说道:「二婶,奶奶年纪很大了,有时候妳得帮我多照看着些,好吗?」
刚才大夫说,腹中胎儿因为这场意外,恐怕会提早临盆,一等孩子生了,就是她要离开家去实现心愿的时候了。
所以……有些事,是该好好盘算盘算。
哇,这话题也未免转得恁快,硬让平常只懂风花雪月的邢弄云完全摸不着头绪。
「妳干么莫名其妙说这些啊?」她不解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钱盈盈的脑袋飞快地转着,才在想找借口搪塞她二婶,谁知邢弄云顺着她的眼光瞧去,便一脸恍然大悟地说道--
「我听人家说,要生小娃娃的女人通常心绪不稳,妳是不是怕生娃儿时出了意外,婆婆会伤心啊?」
她的误打误撞,等于是帮钱盈盈想到一个好借口,于是她忙不迭地点着头。
「这点妳可不用怕,打小妳的运气就好,瞧,连这回中了毒,都能逢凶化吉了,这生娃儿是小事,妳就别白操这心了。」
「二婶……」她嘟着嘴,撒娇着要承诺。
「好好好,妳可别再操心了,二婶答应妳,若是真有个什么万一,会替妳顾着婆婆的,可别忘了,照顾婆婆本来也是我的责任啊。」
没辙地轻拍她的手背,邢弄云答应了她的要求。
「还有,娃娃和无极也要麻烦妳了。」这三人只怕是今后她最放心不下的人了。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要放弃自己的理想,终究自己的夫婿和孩子实在难以割舍,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算现下她决定要放弃,怕人家也不领情了。
「好好好,还有谁是妳放心不下的,二婶都一并包办了,行了吧!」为了让盈盈安心待产,就算她要的是天上的月亮,她也会摘下来给她,谁教她是钱家的宝呢!
「嗯!」得到承诺,钱盈盈心安地点了点头,现在就等把孩子平安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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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眺着窗外街上熙来攘往的景致,唐无极双手紧握着栏杆,不发一语。
当地上的影子逐渐缩短,日头已高挂空中,他依然静静地等待着。
唐无青,一个这几日不断回荡在他耳际的名字,一个从枉死的晓颜口中吐出来的名宇。
虽然不懂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但是唐无极可以肯定,晓颜的枉死和唐无青绝对脱不了关系。
现在,该是他找出答案的时候。
「无极……」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应和着这声低喊,他缓缓地回身,脸上的神伤是那么的清晰而明显。
「你还好吧?」一如往常的,唐无青将手重重地往他宽厚的肩头上一摆,显露忧心和安慰。
阴着脸朝堂哥点了点头,唐无极的唇依然紧抿,看起来心情颇糟。
他踱向厢房中央的桌子,落坐斟了酒,杯就唇,酒便尽。
连着豪饮了三杯,这模样瞧得唐无青两道眉忍不住蹙起。
「你现在是怎样?要买醉也不是这种喝法。」唐无青想抢下他正欲再次斟满的酒杯,可是唐无极动作比他快一步。
「不这么喝,我又能怎么办?」终于,在第四杯醇酒又滑进喉头之际,一直沉默的他开了口,话语中满含无奈。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对晓颜不仅仅只是主仆之情,想来你是因为碍于钱盈盈,才没将她纳为妾吧!」
「嗯!」提到了晓颜,唐无极握着酒杯的手倏地收紧,心绪激动的他一时劲道没拿捏好,咱地一声,手中的瓷杯应声而破,但他无动于衷,彷佛那碎片不是扎进他的手心似的。
酒和血在他的手心掺和着,那模样透着浓浓的悲伤。
唐无青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耐心劝道:「唉,其实你也别太自责了,这发生的所有事,只能怪晓颜自个儿福薄,出世时没挑着好日子,最后才会落个含冤而死的凄惨境况。」
「不是晓颜福薄,是钱家欺人太甚。」挑眉扫了唐无青一眼,他咬着牙忿忿不平地说道。
「其实这也不能怪钱家,他们可是富贵人家,别说跟地方官,就连和朝廷都维持着很好的关系,人家有这样的地位,就算逼死了一个丫鬟,也是稀松平常的事,谁又能奈他何呢?」
「对,晓颜就是被钱家给逼死的,这无证无据的,凭什么就认定了她的罪?!」唐无极激动地附和道,英挺的眉眼间净是气愤。
「大户人家不就是这样?从小咱俩在唐家看得多了。」他俩同是庶出,同样尝尽白眼和欺凌,唐无青有感而发地说道。
他的话看似不经意地挑弄着唐无极的情绪,可是那双利眼却直勾勾地打量着他,想瞧瞧他有什么反应。
「是啊!」唐无极沉痛地点了点头。杯破了,索性就端起整壶的酒仰首狂饮,任那辛辣的酒液滑过他的喉头,牵引起他的怒气。「人家有钱嘛,我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又算得上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