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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杯凉饮上来。”

  他撂下这句话后,随即高傲地走向楼梯。一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月眉才松了口气,呆呆站在原处。

  他仍是如最初的一眼般,威武俊美的有如天神。犹记得最初的震悸。

  颢云在那晚稍早拉她到位于二楼的房间,聊了会儿后才带她下楼。月眉畏怯地从她身后探出眼光看向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随意占住客厅居中沙发的男子。

  从侧面打量,发现纵使坐在舒适的沙发椅上,他的腰仍是挺直坚定,摊开抓着报纸的手,坚稳有力,一股逼人的气势从他雄伟的体型辐射开来。

  仿佛是发现她的窥视,只见他随意放下报纸,抬起头。

  一对镶嵌在浓密有致卧巴眉下的修长眼睛,宝石般闪亮生辉,神采飞扬。顾盼之间流露出来的宠溺光芒,令月眉心生温暖,不由得产生爱慕,以全然的信任迎视俊伟昂藏的男子。

  然而,他宠溺的眼光不是针对她,而是颢云。当他的眸光转向她时,遽变成某种令人畏惧的严肃光芒,透露出来的冷漠和沉静,锐利的像能洞穿别人心里的想法,无情地做着评估。

  而从他薄抿着的冷酷嘴唇吐出来的话,像千斤重的锤子猛烈地攻击她。一时间她错愕在当场,心房像被人挖空了一大块,伤口汨汨流着鲜红的血液。

  尽管是这样的伤痛,月眉心里却没丝毫愤懑。

  少爷没说错,小姐是花了一百万的代价从她父母手中买下她,这是事实,她有什么理由怨恨他?

  他的话只是点醒了她。提醒她的身份,提醒她不配跟他们平起平坐。

  她没有恨他,只是怕他。

  怕从他冷漠高傲的眼神中,看到他对自己的轻视;更怕从他美丽的嘴唇中,听到更不堪的字眼。

  她不是小黑炭,那一百万更不是她的身价,她会还颢云钱的,她不要少爷误解她。

  接连几天她避着他,不敢在他面前出现。后来他没回家过夜,她为他着急,担心他会出事。颢云却说,不必管他。颢天八成是窝在不知道是第几号的女友那里,倚红偎翠,好不快活,没必要为他操心。

  想到这里,月眉苦涩地抖了抖唇。

  看他那副神清气爽,仪容整洁的模样,月眉可以想象他这几天应该过得不错。少爷的女友一定很温柔,把他照顾得很好。

  月眉不晓得的是,颢天的办公室附有换衣间,衣柜里除了成套的西装、衬衫外,还有干净的内衣裤、袜子。往往在与美人共度良宵的隔天早上,他会特别早到公司,换下脏衣服,重新整理仪容。

  她轻叹一口气,无意识地挪移吸尘器,突然想起颢天吩咐要凉饮,连忙放下吸尘器,冲进厨房,把正在准备烘烤小饼干的柳姨吓了一跳。

  “月眉,什么事?”

  “柳姨……”她顺了呼吸后道:“少爷吩咐要冷饮。”

  “少爷回来了?”柳姨显得意外。

  今天颢云陪伴母亲洁好从事一项慈善活动,预计傍晚才会回来。因此柳姨没有准备下午茶的点心,只做了些小饼干要让颢云回来时解馋。

  “嗯。”月眉肯定地点头。

  “好,你去忙吧。我弄好会帮少爷送上去。”

  月眉听后,在略感失望的同时松了口气。

  她是既害怕见到颢天,又期待能见着他。这种矛盾是她单纯的心灵一时弄不明白的。索性不再去想,回到客厅去打扫,否则颢云一回来,又拉着她到阳台闲坐、吃东西,清扫工作不晓得哪天才能做完呢!

  接过柳姨手中的冷饮,颢天心里掠过小小的失望。

  他在期待什么?

  烦躁地喝了一大口冰凉的花果茶,告诉柳姨保时捷行李厢里有脏衣服,麻烦她拿出来清洗。

  “晚上十点半的班机。”他说,顺便交代到欧洲出差五天。

  “那得早点开饭,让少爷赶到机场。”

  由于颢天向来都是自己整理行李,柳姨便下楼准备做饭。或许是因为颢天今晚就要出国,也或许是他离家两天,削弱了母亲和妹妹的火气,晚饭的气氛比起前几日平和许多。

  颢云甚至在他上车前,跟他说了句话。

  “喂,少拈花惹草!”

  尽管是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颢天还是感谢老天爷让颢云开口跟他说话。兄妹之间的冷战,应该可以结束了吧?

  当司机发动车子,颢天向车窗外的亲人招手,眼光穿过挚爱的家人,不期然的瞥见角落里站立的娇小身影。他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敏锐的目光注意到那道身影怯怯地抬起手朝他挥舞,一股奇异的感觉熨热了他的心,颢天本能的回应。

  车子向前驶离,他所爱的人的影子越来越模糊,终至看不见。他躺向舒适的椅背,心里被种暧昧的情潮所困扰。

  剪不断,理还乱,只是离愁,还是别的?

  他摇头苦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仅是出差几天而已,哪来什么离愁?

  接下来的旅程,和繁忙的工作,轻覆住困扰在颢天心中那抓不住的模糊思绪。随身的工作日志拨过来翻过去,一页页的日子就这么倏忽而过,等到他再度回到台湾,坐进司机开来的豪华轿车,离家越来越近,那股犹似腾起的烟,握不到实体的感觉,再度困扰心中。

  那像流动的风一样无法掌握的感觉是什么?

  直到车子驶进久违的家园,颢天走下车,感觉到穿过枝桠隙缝投向他的阳光的温热。空气中,芬芳的花树香味里掺着某种呛人的味道;下下下叫个不停的蝉声中,间或夹着几声鸟鸣,及某种与大自然的和谐极不协调的唏哩哗啦声。

  颢天沉眉蹙额,循着气味和声音的方向找过去--

  他的黑色保时捷跑车停在车库外,白花花的水流自水管喷向跑车的前轮,沿着拿住水管的蜜色小手往上看,那弯腰工作的娇小身影不就是--

  “你做什么?!”

  他猛地大声喝叫,哧得月眉手中的水管掉到地上,踉跄地倒退,险些踢倒放在一旁的汽车蜡。

  她狼狈地扶住车身稳住自己,一抬头,两道熊熊燃烧的怒焰朝她射过来,吓得月眉手脚发软,差一点不支倒地。

  看她畏他如蛇蝎的样子,颢天心里的愤怒被煽动的更加旺盛。她怕什么?难道他会吃了她吗?为何每次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那样畏缩?

  正想开口训斥她一顿,银铃般的笑声传进耳里,颢云蹦蹦跳跳地跑向他,热情地拥住他欢迎:“哥,你回来了呀!人家好想你,好多话要跟你说喔。”

  “你……”在妹妹的软语之下,颢天的脾气发不出来。他微蹙眉,想开口问颢云是怎么回事,却被她连珠炮的话堵住。

  “坐飞机很累喔?这几天你一定为生意上的事忙坏了。瞧你像是瘦了一圈哩。别在大太阳下发呆了,柳姨准备了冷饮呢。我们进屋里谈。”颢云视而不见颢天夹杂着怒气的疑问表情,扯住他的胳臂硬是把他拖离车库前。

  走到玄关门时,她还回头向月眉做个胜利的手势,令后者松了口气。

  进屋后,颢云直接将兄长送上三楼的起居间,主动的下楼端冷饮和点心,等到她安静地坐在颢天对面等他审问,已是十分钟后的事。颢天原本火冒三丈的怒气,只剩下余烟袅袅。

  “怎么回事?”

  颢天深沉的眼光愣瞪着颢云。

  这丫头在搞什么鬼?月眉绝没胆动他的宝贝爱车,一定是颢云主使的!

  “什么怎么回事?”颢云嘻皮笑脸,啜了一口冷饮,摆出天真无邪的纯真样。

  “我的车呀!”他大声吼她提醒。“是谁多事叫月眉洗我的车?”

  “你是心疼月眉,还是怎么的?”颢云一头雾水。

  “你胡扯什么!”颢天气急败坏,俊脸胀的通红,狼狈地躲开颢云探究的眼光。

  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当颢云问他是不是心疼月眉时,他居然心头震动,像被人说中心事般难堪。

  他蹙起眉,不愿深思下去。他当然不可能是心疼月眉,而是担心爱车被那个粗手粗脚又胆小如鼠的丫头给弄坏!

  颢天微恼地将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下巴倨傲地扬高,咬牙掷出他的回答:“我他妈的当然是在乎我的车!”

  “哥,你怎么可以说脏话!”颢云谴责道。

  “对不起。”他一点都不觉得“他妈的”是脏话,只是种加强语气的说法,但颢云就是大惊小怪,他也懒的浪费时间跟她争论。“我为我的用词不当道歉,但你得把月眉动我车的事交代清楚!”

  “有什么好交代的嘛!”颢云咕哝着埋怨,那双精灵似的眼眸狡黠地转了一圈。

  “人家是出于一片好心,想你今天就回来了,所以把你的爱车洗干净,给你惊喜嘛!”

  “免了!只要你少碰我的车,别给我惊吓就好!”

  提到自己的宝贝爱车,颢天想到被颢云拉进屋里时,月眉还在“碰”他的车。他着急地跳起来,推开连接起居室和阳台间的玻璃门,冲到栏杆处朝下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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