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谎话就没什么好看的。”方云扬冷酷无情地告诉她,并强迫自己别看、别听她的内心,否则他会狠不下心赶她走,甚至还会求她留下来,以至于连累她一辈子的幸福。
“我要你看我,看我呀!”她发疯似地抓起橱柜上的酒瓶用力的砸碎在地上,尖叫着命令他。
自从上回他怒不可遏的当着她的面摔破碗盘、酒瓶而不小心伤了她之后,他从此不再拿那些瓶瓶罐罐,会割伤她的东西出气,可是今天摔酒瓶的人却是她,方云扬被她的举动吓呆了。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心中在说什么谎话,你告诉我呀!”她笑着再次抓起酒瓶来砸烂它,“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因为酒喝太多,以至于醉到不会说话了?没关系,只要我把这些酒全砸了,你就能清醒的告诉我,我心中在想什么,你等着,我一定将它们全部砸碎。”
邾松婕双手并用地砸着一瓶又一瓶的酒,然而一个柜满满的酒又岂是她一时半刻砸得完的,愤然的她干脆直接用双手去扫荡,刹那闲一整排的名酒全部摔到地上,玻璃片碎了一地,酒气亦冲上了天。
“住手,你在做什么,快点住手!”
“怎么,心疼这些酒吗?”她停手转头看他,“没关系,地上破瓶里多少还残留些,你要喝吗?我拿给你。”她蹲下身,在破碎的玻璃中寻找残留于破瓶内的酒液。
“拜托你不要这样子,你会伤到自己的。”方云扬痛苦的叫道,眼看着她的手被割伤,血淋淋的染红了双手却无力阻止她。
“伤?这点小伤算什么,比起你对我的伤害根本是小巫见大巫,这点伤算什么?”邾松婕苍白的脸孔闪着绝望的笑容。
“拜托你不要这样子,我求你,我求求你。”
“原来你也会有求人的一天呀!”她一脸苍白地看着他笑道,“好吧,我就看在你开口求我的份上不闹了。”
她丢下手中的玻璃站起身来,然而遽然而至的昏天暗地却让她失了重心,一个不稳便笔直地倒了下去,昏厥前她隐隐约的的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他的骇然尖叫声。
“松婕——”
自从小杨开车送医 生回去后,方云扬就动也不动的坐在轮椅上,呆呆地望着躺在床上苍白的她,不发一语的直到小杨回来。
“先生,我回来了。”
小杨向他报告,而他却依然丝毫无半点反应的呆坐着,只是望着邾松婕。
“先生,有些话积压在我心中很久了,我不说什么很难过,尤其在太太发生今天这种事之后,我想我实在无法再沉默下去了,我……”小杨停了下来,一时冲口而出的勇气突然间又消逝了。
“你想说什么?”方云扬缓缓地转动轮椅面向他。
“我……”
“没关系,你直说好了。”方云扬以从未有过的平静口吻对他说。
小杨见方云扬没有立刻轰他出门,反而开口要他继续说下去,于是他的胆子瞬间加大了些,便直言无讳的将心中的话一古脑儿的说出来。
“自从你出事,黄嫂又辞职后,这个家的一切责任都落在太太身上,除了照顾你和照顾这个家之外,她还得应付、安抚一个个被你拒于门外的公司董事,虽然后来你不再拒绝我带回来的公事,永远如期地批完成堆的公司公文让我带回公司去,但我却发现太太一天比一天的虚弱。”
小杨顿了顿又说:“我不知道太太是用什么方法劝诱你接受你曾经当面扔向我的公司文件,但是我请求你别再为难太太了,毕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公司,更何况她现在还怀着身孕,操劳家事和照顾你已经让她耗尽心力了,若是还要她讨好你以得到你对公司各部门业务的签核的话,那么明天开始我就不再跑公司,替你将工作搬到家里做了。”
方云扬以为除了她昏倒和她怀有身孕的事情能震撼他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件事能教他吃惊了,没想到她竟替他接掌起公司的事务,怎么可能?她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她要这样做?
呆子,他真是呆子,因为她爱他呀!她不是亲口告诉他,她爱上他了吗?如果不是因为爱他的话,她何苦拿自己的性命与他赌?而他却只会昧着良心做些让自己痛苦也让她痛苦的事,他真是超级大白痴、大呆子!
“小杨。”他突然开口。
“先生。”小杨轻颤了一下,虽然他抱着必死之心等着即将来临的怒涛,但他才一开口,自己的心已开始发颤,并为了刚刚的冲动深感懊恼。
“麻烦你将我房内那些待签的合约,以及在你那还未签核的文件全部拿来给我。”
“先生你……”小杨愕然地看着他。
“今后可能还是要请你公司、家里两边跑,至少在我双脚复原能走到公司上班前。”他稳健地告诉小杨,却又突兀性的礼貌征求,“我能继续麻烦你吗?”
“当然,先生小”小杨呆愕了一下,立刻欣然回答。感谢老天,先生终于重新振作起来了。
“另外一件事,就是不知道黄嫂现在是否有新的工作,或者她愿意再回来帮我料理家务……”
“这交给我来办,先生,没问题的。”他拍胸腔向方云扬保证道。
“你先下去吧!”他沉静了一下对小扬挥挥手命令道,却在他转身离去之际出口道谢,“谢谢你。”
“不要客气,先生,这是我的工作不是吗?”小杨露齿笑道,“我现在就去办你交代的事,我想黄嫂一定很乐意回来的,因为她一向很喜欢先生、太太的,她一定会回来的。”
小杨兴奋地离去后,方云扬再度将轮椅转向邾松婕,看着她苍若白纸的消瘦脸庞,和那双现在正层层叠叠包裹着纱布的双手,他几乎可以感觉到那种不至于致死却痛彻心扉的伤口,他对天发誓自己绝对要再站起来,为了她和孩子,他发誓。
一醒来,邾松婕就
感觉心好痛,昏厥前的一切历历在目,让她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败,再执意留下来的话,对他不会有任何益处,对她却只有伤害,也许该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一想到她要离去的事实,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因为她真的挥不开他恍惚、消瘦的面容,放不下让他一个人自生自灭、了却残生的行为。可是她挥不开、放不下又能怎么样?他根本就是不想活,她想再多、做再多也都是枉然,一切都是枉然。
忘了吧,忘了这里的一切,让自己回复到来台湾前的无忧无求、随波逐流的漂泊生活,即使那时她没有家,但是她很快乐,走吧,离开这里,那么她就不会再心痛了。
邾松婕缓缓下了床,走出寂静无声的房间,进入另一个寂寞的空间,他大概又在房内坐在轮椅上发呆吧。她猜想。小狗狗听见脚步的声音轻轻向她走来,她想也不想地弯身将它捞起,轻柔的抱在胸前,回到最初的开始吧,只有她和小狗狗就够了。
她上楼签上方云扬许久前交给她的离婚协议书,花些时间收拾自己带来的行李后,她踏踏而行的走到他房前,直接开门走了进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却令她目瞪口呆,整个人呆若木鸡的伫立在门前。
方云扬汗流浃背的扶着镶嵌在墙上的橱柜,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向停放在橱柜另一端的轮椅。
邾松婕捂着嘴巴,屏住呼吸,不敢轻举妄动地看着他。青筋浮满双臂,汗珠在他脸孔上闪烁,他专心致志一步一步向前走的身影紧紧烙印在她心中,而眼泪就在这时模糊了她的双眼,也模糊了眼前的他。
第六章
拖着有如千斤顶般的双脚,方云扬举步坚难地走完短短对他来说却有如万里的路程,筋疲力竭的瘫进轮椅内,他闭上眼睛深深地连续呼了几口气,像是在平缓体内缺氧的痛苦似的急促、浅短。
“为什么?”邾松婕看着汗涔涔的他低哑的出声问他。
听见她的声音,方云扬倏然睁开双眼,疲惫不堪的神情刹那间被紧张取代,原本无力瘫软的双手一瞬间抓紧了轮椅两边扶手,却不由自主的轻颤着。
“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
“为什么在我绝望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你的时候,你却这样……”邾松婕浑身颤抖地问他,“为什么?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欢庆我这个虚情假意的人终于可以滚离你眼前了?还是想动之以情的让我离不去,继续留下来任你糟蹋?”
她竟然告诉他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方云扬原本因运动过量气喘吁吁而潮红满面的脸色瞬间刷白,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我不会再怜悯你了。”也不会爱你,再也不了。邾松婕看着他难看至极的脸色断然的开口,然后缓缓地走近他并将协议书递到他面前,“这是离婚协议书,你惟一想从我这里得到,也让你等了好久的东西,我现在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