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如果连他都不祝福的话……
约曦是他唯一的姊姊,即使他们的姓氏并不相同。
易天君从来不知道自己与约曦只有二分之一的血缘关系,直到父母车祸双亡之后--爷爷带走了他,却没有多看约曦一眼。
当时才七、八岁的小男孩并不明白,为什么他跟姊姊不能一起住在爷爷家,直到他长大一点之后才知道,原来,他与姊姊的父亲并不是同一个人,所以爷爷当然不愿意照顾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女。
分别被不同亲戚收养的他们很少见面,最多就是打打电话、写写信,直到两人长大,才比较恢复来往。
忆及此,易天君的臭脸渐褪。
朱止玲拍了拍他,「高兴一点。」
唔,他点了点头。
想到约曦居然连结婚当日都还要自己开车来饭店化妆,他又将头点得重一点。
朱止玲满意的看着他俨然比较成熟的表现,「说不定明年就有一个金发洋娃娃对着你笑喔。」
约曦的小孩子,他当然会疼,只不过想到安德烈……啊,算了!易天君摇了摇头,只要约曦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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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西亚饭店,停车场。
一台贴着员工证的车子缓缓驶入地下停车场。
二楼?没有位置,三楼?也没有,车子转入地下四楼,当四楼放眼望去也是没有位置的时候,全雅成两道好看的浓眉忍不住朝眉心聚拢,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不是假日还一堆车……婚宴?
应该是吧,等一下问问小婉好了。
转入地下五楼,远远的,看到了位置,停好车后,他直奔楼上,寻找宝贝妹妹去也。
全雅成,「四季房屋中介」的头号销售员。
星期四晚上八点,原本应该是带客户去看房子的时间,却因为在饭店工作的妹妹一通电话而改变了行程。
「哥。」电话那头,小婉的声音可怜兮兮的,「我的隐形眼镜被我自己揉掉了,你来载我回家好不好?」
全雅成很了解自己的妹妹,她是那种典型的视觉不良恐惧症,近视其实才四、五百度,但是在没戴眼镜的情况下,别说出门,就算只是从房间到客厅这种距离,她都觉得可怕。
隐形眼镜被自己揉掉了?身为哥哥,当然要在这种情况下挺身而出。
推开员工休息室的门,只见到小婉一脸无措。
「小婉?」
小女生脸上出现了似是见到失散多年亲人的表情,「二哥。」
全雅成觉得有点好笑,但隐约又有点哥哥的成就感,走过去,拿起妹妹的手提包,「回家了。」
「嗯。」
电梯里,两人闲话家常。
「眼镜什么时候掉的?」他问。
「快交班的时候,觉得眼睛有点痒,没想到一揉,隐形眼镜就不见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我原本想说那至少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可是不到五分钟,我就觉得头昏脑胀。」
「笨蛋,有视差当然会头昏。」
「我后来也觉得自己太天真。」小婉笑了笑,突地守似想起什么事情的说:「对了,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们饭店上演落跑新郎的事情?」
「落跑新郎?」他还以为只有好莱坞电影才会有新郎在结婚当天落跑,没想到台北也有。
「对啊,一个外国人,之前设计婚宴会场还是决定菜单的时候都有来,没想到最重要的一天居然不见了。」
「那新娘子不就很尴尬?」
「尴尬是小事,重点在于,她被喜欢的人背叛了,二哥。」小婉还特别强调「背叛」两个字,「原本以为要跟心爱的人一起步上红毯,没想到对方居然丢下一个烂摊子,真是……感觉好象从天堂掉到地狱一样。」
「那个新娘子以后会有结婚心理障碍吧?」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但如果是我,我就会。」
全雅成看了妹妹一眼,「妳放心,如果妳将来的丈夫敢在这种时候落跑,就算天涯海角,二哥也帮妳抓他回来。」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全雅成伸手轻扶住妹妹的肩膀,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
一走近,他却突然傻了眼。
他的车邻着柱子而停,原本另一边还是空格,没想到就在他上楼下楼的短短时间内,停了一台熏衣草March,小小的车子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歪斜姿态停住,不只是歪,根本就是以停车格内两直角的对角线方式停车。
这让他的车子变得很难倒出。
他看了那歪斜到不象话的小车子一眼,又一眼,再一眼,「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车子这样停的。」
话还没说完,背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哪样停?」
全雅成一回头,见一个短发女子站在后面,小巧的耳环闪闪发亮,但是她的脸色却十分难看,原本应该是可爱的娃娃脸此刻杀气腾腾中又带着十足的郁闷,好象被人倒了几千万的会似的。
「妳的车?」
「对。」
「小姐,妳知不知道妳这样停,旁边的人会很难出来?」
「看清楚,」短发女子示意他看地上,「我的轮胎最多就是压到一点线。」
「但是妳的车屁股在我的格子里。」
「从我这边看,我的车屁股还是在我的格子里。」短发女子很明显的强词夺理。
全雅成扬起眉,今天是什么日子?遇到一个明明该跟人道歉却还理直气壮的人?
她的小March是呈对角线的停车方式耶,轮胎压线,要把车屁股算进来,两台车最近的地方只有二十公分不到--虽然不至于出不来,但他就是对她这种态度很不以为然。
正当还想讲什么的时候,停车场的灯光突然一闪,又一闪--跳电。
他注意到,那原本蛮横的短发女人突然呆了一下,原本很盛的气势五秒内全然不见了。
全雅成想,这女人应该怕黑,属于一旦遇到停电会乱叫的那种。
而他的猜测很快的得到印证。
灯光闪了第三次之后,短发女人很迅速的上了车,噗噗噗的朝出口而去。
逃逸得太快,原本抱在手中的资料袋掉了一封白色的信签,那是西亚饭店的专用签,上面写着:安德烈先生 韩约曦小姐 钧启
全雅成捡了起来,交给妹妹,「妳明天上班的时候拿给主管吧。」
见小婉没有反应,不禁问:「怎么了?」
「那个女人……就是昨天被未婚夫丢在饭店的准新娘……」
第二章
翻过来。
滚过去。
因为昨夜睡不好而想用下午补补眠,没想到从一点滚到六点,韩约曦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一闭上眼睛,就想到那个乌龟王八蛋在西亚饭店玫瑰套房跟她说「觉得自己还没准备好」的样子。
什么叫「还没有准备好」?
还没有准备好就不要跟她求婚啊。
好吧好吧,就算他因为一时冲动,但那也是可以反悔的嘛,他可以跟她说啊,结婚是两个人的事,如果他真的有疑虑,她也不可能强迫他一定得履行诺言。
再滚过一圈。
已经过六点的天空还是很明亮。
映衬着彩霞满天的美丽景致的,是韩约曦黑白到极点的心情。
叹了口气,结果,这个夏天也没有美到哪里去,她还以为,真的能有什么不一样呢。
说不一样也的确不一样,虽然现在才五月初,但韩约曦已经很肯定了,这,绝对会挤进她「史上最差夏天排行榜」的前三名。
她一直是讨厌夏天的。
并不是一般女孩说怕热、怕黑之类的因素,而是她生命中不好的事情几乎都发生在夏天,父母在夏天因为意外双双身亡,初恋男友在夏天赴美读书,然后,好不容易以为幸福近在咫尺,没想到……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在安德烈落跑之前,她一直以为他很稳重,也有责任感,庆幸自己找到一个浪漫又负责的好对象,结果呢--她发现两年的交往好象只是一场闹剧,自己完全不懂他在想什么。
他怎么可以明明有疑虑还跟她求婚?
怎么可以还没准备好,却因为怕伤害她而继续跟她一头栽进结婚准备热?
那天她在玫瑰套房里,化好妆,换好礼服,已经完全准备好了,她以为安德烈是体贴她身家单薄没什么亲人,特别进来看她,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不是「我爱妳」,也不是「妳真美」,而是「对不起」。
那瞬间,韩约曦突然想起一些好莱坞电影,而且非常可恨的是,她从来没准过的第六感居然完全命中接下来的发展。
「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在事情变成无法挽回之前,我们还有踩煞车的时间。
「也许是因为我们太急了,所以没有去考虑是不是真的适合彼此,好的恋人不见得适合一起生活一辈子。」
她一直以为安德烈是教英文的,现在想来,他似乎也有教中文的潜能了。
愕然过度的她当时完全无法反应,就捧着花,呆呆的听他说着那好象从「如何跟女友和平分手」之类的书籍上背下来的字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