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哄笑起来,边说笑着边走进寺里。
看来一般市井小民对煌府选亲皆津津乐道,而且焦点全落在崔府千金及侍郎府义女身上。这也是无可厚非,婚姻大事,原便讲求「门当户对」。除去崔华两府,还找得出谁与煌府公子匹配?
「哼!」胡姬儿满腔酸溜溜。「一群无知无见的蠢蛋,什么门当户对!」
「那些人说的也没错。」煌辰星偏与她作对。
「哪里没错?」胡姬儿眉眼一扬,大大不以为然。「煌家发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还不容易,何必等到今日?煌府既然会公开选亲,必是不拘泥于门户之见。亏你是煌府管事,居然不懂这个道理!」
「恐怕这只是妳一厢情愿之辞罢了。」
「我说的再合理不过!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脱颖而出入榜的?」
「是因为妳欺诈作假。」煌辰星语带嘲讽,却一本正经。
「你!」惹胡姬儿又瞪白眼。
她扭过头,望着寺院大门。人声依然鼎沸,议论纷纷,全有关华崔两府。思及身分地位的差别,胡姬儿忽然生出一股感叹,怅然若失。
「怎么了?」见她忽然不言不语,煌辰星觉得奇怪。
胡姬儿摇头。眉梢几许落寞。
「喂!」煌辰星忽然凑近过去,也不顾男女之防,在她耳畔大叫一声。
「干什么……」那么大声!胡姬儿连忙捂住耳朵跳开,还不忘白他两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又凶悍得晶亮有神。
「没事。」煌辰星若无其事,负手往前走去。
留下胡姬儿一头雾水,一腔莫名其妙。
「妳还不快过来!」煌辰星回头,催了她一声。
「你叫我过去我就过去?」胡姬儿嘀嘀咕咕的。
但嘀咕归嘀咕,她还是乖乖的走过去,跟着煌辰星——他不耐的扯一把,两人并肩走进大慈寺。
第八章
一顶又一顶的轿子,各到上京城东、城北,城西南及城郊等各处,将崔翡翠、华秋香及胡姬儿等通过初复试、上了上京城百姓戏称「花魁榜」的五名才色技艺并兼的姑娘接进了煌府。
最后一关,五个人必须住进煌府里,以三个月为期。同样定三试,一试考「三从」,第二试考「四德」,最终则由煌府公子亲自面会钦定最后人选。
不过,所谓考「三从」「四德」,并不是像复试般有实在的考题。入住煌府里,大抵像作客,以三个月为期,主要用意在观察考验各人的修养品德,是否遵守「三从四德」的规范、具备合宜的谈吐举止且守礼不逾矩。
不消说,这是季伯出约主意。
煌辰月希望娶亲完婚前,能与娶亲的对象相处了解,这原有悖常理,所以季伯想出了「公开选亲」的法子。不过,摒除了「门当户对」的条件,其它的就要紧了,无论如何,马虎不得。季伯目的不仅在为煌辰月选亲,更算上煌辰星的一份,所以知书达礼、端庄贤淑并且遵守妇德规范的闺女才是首要之选。
「三从四德?」岂料,胡姬儿听了竟蹙眉咋舌。
「是的。胡姑娘是否有任何疑问?」季伯板着脸,面无表情。
在场除了「五美」及其侍婢,只有季伯、煌辰星以及秦世玉。
季伯是煌府总管,煌辰星身为管事,算是「主考」;秦世玉则以客卿身分搅混,或谓凑热闹。煌辰月讳于礼仪,而暂且回避。
「没……没有。」胡姬儿忙不迭摇头,却一张愁眉苦脸。
秦世玉噗哧笑一声。煌辰星一个瞪眼,他识趣的收住笑,咳一声,一本正经问:
「请问崔姑娘,何谓三从?」
崔翡翠敛眉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嗓声合宜,答说:「女子之诫,在家应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于,此为三从。」
「好!说得好。」季伯颔首微笑,极其满意。
「那么,四德呢?杜姑娘?」
与崔翡翠一样,杜青荷亦是垂眉敛容,低着头,目光未敢稍抬。
「四德乃指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为妇女应有的品德。」女子读书识字,最先被告诫的便是这「三从」「四德」,从官宦世家至平民百姓,恐怕无一例外。
胡姬儿张飞似的眉睫却愈发垂结成团,看起来,竟也是一副垂眉敛容、雅静端庄。
煌辰星朝她瞅了几眼,倒没忽略她往两旁下垮的唇角。心中暗笑,脸上平淡无甚表情。
五人被安置在大园子里,各据一角,与「晓图」为邻,由东而西,分布参差。季伯在安置时,多少有失公允,将崔翡翠及华秋香安置在环境最清雅的「兰」「梅」两院;接着杜青荷居「槐院」,花惜语在「菊」院,胡姬儿则被「贬谪」到最偏避简陋的「榕院」。
各院除了两名负责打理清扫活儿的丫鬟,崔翡翠与华秋香各自带了一名贴身丫鬟伺候生活起居,连花惜语也带了一名小丫头。
杜青荷与胡姬儿没有贴身丫鬟,便由煌府指派另一名丫鬟伺候生活起居琐事。
「若有任何问题或需要,尽管提出来。」煌辰星特别对着胡姬儿说道。对于季伯的安排,他不甚满意,但如把胡姬儿移出园子,安排到别的地方,「于礼不合」——季伯如此反对,他只好作罢。
胡姬儿的心眼并没多到这上头。「榕院」再简陋,也比杂院屋子舒适不知有多少。
「我可不可以要四仔过来?」她只关心这个。
「不成。」煌辰星沉下脸,立即回绝。
「四仔?」季伯茫茫转向煌辰星。「府里有叫『四仔』的丫鬟吗?」
「不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尽管提出来吗?」胡姬儿不死心。「四仔手脚伶俐,办事也很勤快……」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可以伺候妳穿衣梳洗吗?」
「这种事我可以自己来。」
「不行,我会派另一名丫鬟过来。四仔还是干他的杂活。」说到底,煌辰星就是不允许。
四仔年纪虽小,到底还是名男子,孤男寡女同睡一个屋子——想到此,他脸色便青紫得难看。
季伯这时总算才清楚四仔是干杂活的小厮,不禁摇头说:
「胡姑娘,断无让小厮到姑娘房里伺候之理,这与礼制不合,绝对不可!」连连摇头又摇头。对胡姬儿的印象,加折一成。不忌男女之防这等胡风野俗,实在不可长,更不可取。
「可是……」
「时候不早了,请姑娘早点休息吧。」煌辰星挥个手,吩咐丫鬟:「梨儿,帮胡姑娘梳洗。」
转身出去,不让胡姬儿有再开口的机会。
季伯摇头又叹息,跟着煌辰星离开。
「姑娘,我替妳宽衣吧。」
丫头梨儿早端盆热水进屋,架好屏风,近身帮胡姬儿解下了披肩的薄纱。
「这纱衣这么旧了,我看丢了吧。」梨儿说道。
「不行!丢了我穿什么?」胡姬儿猛摇头。
梨儿抿嘴一笑。走过去,拉开一个红木柜。
「喏!」指指一件件颜色淡雅柔净的衣饰。「我们煌管事都料想到了,特定命人裁制这些衣裳,都为姑娘准备妥当了。」
胡姬儿半信半疑,倒似在作梦一样。
「贵府煌管事连这个都管?」她拈起了一支金簪子。
梨儿接过,帮她插在发髻上。簪子系着珠片,摇来晃去,映着烛光,煞是好看。
「当然哪!」梨儿笑说:「我们公子选亲,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光靠季总管怎么忙得过来。」她顿一下,把铜镜推到胡姬儿面前。「瞧!姑娘,妳戴上这簪子真好看,我们煌管事真有眼光。」称赞的不知是金簪子还是人。
胡姬儿对着镜子左盼右顾。只不过多支簪子,镜中人光采好似多三分。
「每位姑娘戴上这簪子都会好看三分。」果然人要衣装宝饰,姿色平添三分。
「那也得有这簪子呀。就不知,其它院里是否也准备了这些。」
「妳是说,只有我有吗?」
梨儿摇头。「我也不清楚。煌管事交代的事,没人敢多问。」
该不会是嫌她穷酸,所以才在柜子里备上这些吧?胡姬儿狐疑着。
可看梨儿的态度又不像。说是煌辰星特地吩咐人裁制的……她摸摸那软柔的衣裳,丰盈的唇抿了抿,不禁朝上弯。
幸好她聪明,早早「打点」好煌辰星这个管事!
看来他办事挺俐落的,给了他那玉坠子也没有白费了。她记得他也给了她一块玉佩……她把玉佩放到哪里了?
嗯……明儿再找好了。
她望着铜镜,脸庞一侧,头上的金步摇跟着漾起来,荡起闪闪光采。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fmx
前一夜兴奋太过吧,隔日,胡姬儿至日上三竿了才醒来。半寤半醒之际,仍不甚清醒,听见四仔的声音嚷着说要见她,丫鬟不给见。
「四仔!」她跳下床便往外走去。
「姑娘!」梨儿急忙拉住她。「妳还未梳洗更衣呢!」这样跑出去哪得了!
胡姬儿低头一瞧,衣衫不整不说,且披头散发兼一脸未醒的睡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