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扶不动你,只能助你一臂之力,你还是得靠自己。」救人,这是在救人,她说服着自己。不甘愿下,她才伸出手扶住男子的手臂。
「谢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在下来日定报。」
「不用了。」最好离她愈远愈好。
她使尽力气的拉他,他则藉力使力的站了起来。
不想再与他交谈,她忍着与男子肢体碰触所带来的恶心感。
该将他带去哪儿呢?
紫轩?不行。那是在这骯脏之地里唯一的清净,她不能让任何男子来破坏。
弄春院?也不行。大清早的,她不想遇见任何一个刚从温柔乡里苏醒的寻芳客。
转念间,她想到了万全叔。
张万全及儿子张迟是弄春院里的护卫,张家父子不但武艺好,更懂得跌打外伤的药理,将他交给万全叔是最恰当不过了。
于是,花飘紫搀扶着从天而降的男子慢慢的往与紫轩一池之隔的房舍走去。
男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竟慢慢的将半边的身体净往她身上靠;她拧眉,脚一踉跄,手劲一松,男子没预警的跌落地上。
男子痛呼出声,这一跌,再度扯痛伤口。
花飘紫不理会男子的狼狈,径自往前走去。
「姑娘,妳等等呀,妳不可以丢下在下不管!」这姑娘看似温婉柔媚,实则淡漠得近乎冷情,连他这张向来讨女人欢心的俊脸也不管用,看来他是在自讨苦吃了。
当作没听见男子的哀求,花飘紫快步走到荷花池边的一处屋舍前。
「万全叔。」她朝屋内喊着。
张万全高壮的身躯从屋内快速冲到屋外。「小姐,一大早的什么事?」
花飘紫浅笑,比比不远处坐在地上的男子。「万全叔,他受伤了,得麻烦你看看。」
张万全顺着花飘紫的手势看过去。「弄春院里的男人?」
「不知道。是绣梅发现他的,他还把绣梅的腿给压伤了,我得去看看绣梅,他就交给你了。」花飘紫在张万全面前完全像个小女儿,不但没了冷淡,还多了娇媚。
「好、好,让我来问问这小子。」张万全大步大步往男子走去。哼!若敢到弄春院里闹事,他就将这小子丢出去喂野狗!
花飘紫连头也没回的往前走,沿着池边拐一个弯回到紫轩旁的后院。
紫轩立于荷花池之上,通往紫轩之路只有一座小桥,为的是将弄春院里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以翠绿的池水隔绝开来。池塘虽不大,但在丫鬟的守护下,寻芳客若想擅闯,除非有上乘轻功,否则飞天不成,就只好落入池底与白鹅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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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春院」的烫金匾额高高挂在最热闹的朱雀大街上。
熙来攘往的午后,朱红大门旁,两位龟奴立于门边,恭迎来到弄春院的贵客们。
弄春院并不是一般的妓院。在这长安城里,它的名声在达官富豪之间可是透天的响彻。
不需要拉客,不需要任何吆喝,自然门庭若市。
想吃丰盛菜肴的、想看杂耍表演的、想听花魁唱曲的、想看花旦跳舞的,应有尽有。
想洽谈生意的、想祝寿摆宴的、想住宿休息的、想拉拢政商关系的,也包君满意。
因为这里的姑娘们除了色艺双全外,招待客人的手腕更是令男人们乐不思蜀。
陈金、陈土这对兄弟档的龟奴,此时眼睛突然一亮,连袂走上前。
「林老爷,您来了!」陈金热切招呼。
「林老爷,您好久没来,里头的姑娘个个想您都想疯了!」陈土训练有素的恭维着。
「我不是前天才来吗?这叫好久?」林老爷笑瞇了眼,老态的身体动了动。他身边跟了两个护卫,以彰显他的非凡气派。
「丁爷、曾爷。」陈金弯腰向左右护卫点头致意。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姑娘们已经三年没见到林老爷了,您说这不久吗!?」陈土在前头开路。
「哈哈哈!」林老爷笑得眉眼嘴鼻全皱成了一团。「我也想赶快来看看姑娘们,不然老是吃不好睡不着。」
「小翠!林老爷来了,快备好酒好菜!」陈土往厅里吆喝。
「林老爷,今天是直接上楼?还是先在楼下大厅看姑娘表演?」陈金恭敬的问。
「待会是哪个姑娘表演?」林老爷来这里也不全是为了寻花问柳,毕竟岁数有了。只是,这里向来是有钱人来的地方,若他不来,好象就没了身分似。
陈金双臂垂下,恭敬回道:「待会是由芷菱姑娘和玉恩姑娘表演打花棍。」
「打花棍呀,那我得留下来瞧瞧,给她们捧捧场子。等看完表演,其它的再说。」林老爷在大厅左侧坐下,因为正中央的位置已经有人了。
「林老爷,芷菱姑娘和玉恩姑娘若是知道您来看她们表演,一定会很开心的。」陈上微笑弯腰。
此时丫鬟小翠端来了小菜、甜点和好酒,几乎摆满了一整桌。
陈金拿起酒壶为林老爷斟满了一杯酒后,才问:「林老爷,不知您今天要叫哪个花旦陪您看戏聊天喝酒?」
林老爷先干了杯里的酒,说:「最近有没有新来的姑娘?」
陈金回答:「林老爷,那小的就帮您介绍云兰姑娘和冉香姑娘,她们才刚来弄春院一个月而已。」
「好好好!」林老爷连连说好,馋涎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小的去去就来,先让小翠替您斟酒。」陈金先行告退,快步飞奔上楼,准备传唤姑娘。
连丫鬟小翠都生得这般标致了,更何况是院里的花旦们,只能说个个美若天仙;若要再论首席花魁沉霜霜,那就更是倾城倾国,风华绝代了。
大厅上正由芷菱和玉恩表演「打花棍」。
芷菱和玉恩手中各拿着一支竹棍,竹棍的两头分别挖有小洞,各串上一叠铜钱,有时她们各自上下左右敲打,或四肢或肩或背;有时两人拿着竹棍对击,棍与棍间发出低沉的声响,铜钱则撞击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声。
柔雅的身段、优美的舞姿,两个花旦表演的「打花棍」赢得在场客人不时的掌声及叫好声。
此时大厅坐了八成满,约有七、八桌的客人,每桌都有二至三位花旦陪酒、嬉闹、看表演。
午后的光景,来弄春院的客人大都是来看表演的,因为尚未入夜。任何男欢女爱的事,总要在夜的遮掩下才好进行。偷欢的刺激、黑夜的诡谲,才能引起老爷公子们召妓的欢愉。更何况光天化日下做这档子事,若传了出去,总是对名声不太好。
大厅里正在热闹表演着,厨房的后头,张迟正搀扶着一位气血苍白的男子从后门走进。
厨房里几个厨子正忙得不可开交,洗菜、切肉、烧水、起油锅、滚包子皮、清理锅碗瓢盆……把整个厨房弄得咚咚作响。
四个炉灶的火都烧得正旺,为的是迎接夜的来临。
张迟站在门边找着可以使唤的小厮,忙得正热的大厨见状,丢下锅铲,走到厨房口。
「杨叔。」张迟黝黑的脸上有着比日头还烈的笑容。
「这公子是谁?生病了吗?」杨大厨打量被张迟架着的男子。
男子微弯着腰,一手抚在腰际上,一手攀在张迟厚实的肩膀上,垂低的眼睫缓缓抬了起来,唇角微启,想说话,却被张迟给打断。
「杨叔,我也不知道这位公子是谁,小姐和绣梅一早发现他的,他这里受了刀伤。」张迟比了比男子的肚子。「我正要把他带到楼上的房间去休养,顺道来请杨叔让人准备些米粥鱼汤的。」
「好好,你快去吧!」杨叔见怪不怪。在弄春院里是不准打架闹事的,若有人胆敢滋事,铁定被张家父子给丢出院外去;可是若在弄春院外,那就说不得准了,为了争姑娘而打架流血的事时有所闻。这个公子,八成也是与人为了哪个花旦在争风吃醋才受伤。
「谢谢杨叔。」张迟继续扛着男子往里头走,然后由后头的楼梯爬上了二楼,来到最底边的房间。
本来就气虚的男人此刻更显气弱。他何曾受过这般的折腾啊?!
一早便被一个冷情姑娘弃之不顾,再来则被一个大叔给拖进屋内,问了他几句话,看了看他的伤口,之后便不由分说灌他吃下药丸。本以为是刀伤药,药一入口,他心里喊糟,却无法将药丸吐出,只能将安眠的药吞下。等他昏昏沉沉醒来后,床边换成了大叔的儿子,而他的伤口也已上了药,并且用布条紧紧缠绕在腰际上。
这个唤作张迟的男人跟他老爹真是一个样子!见他醒转,架起他就走,说是要帮他换个地方,好让他安静休养,结果竟把他架来厨房。
难道不能先将他安顿好,再来厨房张罗吃食?非得架着他这个伤重之人到处乱走吗?
虽然他称不上人中之龙,可也算得上俊杰非凡,哪曾被这样忽视过。看来他得好好计量计量,以重振往日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