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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页

 

  洗衣店由村长的侄子所经营,他是清泉村出了名的八卦狗仔,安可仰认命地把睡袋交过去,付完订金,并且随时等待新一波的流言传布开来。

  处理完洗衣的事,他踏回刺烈的阳光底下,香云立刻跟上来。

  「我打电话问凌曼宇,是她告诉我的。」

  「真高兴知道我的前妻和我女儿的母亲感情如此之好。」他无奈地仰天长叹。「说吧!妳有什么事要找我?我确信自己没有漏了任何一期的赡养费。」

  「赡养费就是我来的重点之一。」香云微微一笑。

  「看样子这场谈话会很漫长。」他爬梳一把乱发。「走吧!我们找个凉快一点的地方。」

  「不用了,我只是想亲自拿一样东西给你。」香云低头从秀气的小提包里,翻出一只红色的信封。

  「请帖。」安可仰接过来扬一扬,眉心耸得老高。

  「我要再婚了,所以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不必再汇赡养费给我了。」香云轻声说。

  他沉默片刻,瞄一眼新郎官的姓名。

  「陈家的二儿子?那家伙马马虎虎,还过得去,应该可以给妳一个平稳的未来。」

  「谢谢你。」香云温柔地望着他。「当初若不是你给我一个庇荫,我可能一辈子摆脱不了我的家庭,更不可能出国进修,又找到这么好的工作。」

  「咳!当初是某个女人口口声声要我遵守承诺,对她负责,我才被赶鸭子上架的。」他不自在地提醒。

  「好好好,你怎么说就怎么是。」香云突然踮上前一步,紧紧拥抱他。

  这是最后一次了。

  其实,她曾经妄想过在这片胸膛停留,许多现实层面却让她明了其中的不可能。他还未准备好真正定下来,她则太渴望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他们短暂的婚姻只是让他有理由继续在经济上援助她,至于感情方面,那是她一直碰触不到的领域。

  而今,有另一个男人出现,承诺给她永恒的爱。她接受了。但是她明白,在心底深处,她会一直保留一个角落给他。

  「好好照顾自己。」安可仰感受着怀里的芳软,低沉地嘱咐。

  许多旧事在心头流过。

  「好。」她深呼吸一下,退开一步。「我见过你的宝贝女儿了,可是尚未告诉她即将再婚的消息。麻烦你转告她:我对她老爸的财产一点意思都没有,请她不要再见到我就像见到臭虫一样。」

  安可仰笑了出来。「或许妳应该自己告诉她。」

  大街两旁,许多扇窗户露出探头探脑的脸,她一一巡视过去,和她对上眼的人统统转开头,假装自己没在偷看。医务所那一张俏脸最大方,香云随意地挥挥手,得到一个友善的响应。

  「改天吧!我要走了,你不妨带她一起来参加我的婚礼。」她掏出车钥匙,走向停在街角的Lexus。「对了,凌小姐说你终于交了一个『良家妇女』?」

  「阁下似乎是新闻从业人员,麻烦在播报新闻之前先求证一下。」安可仰差点被一口啤酒呛到。

  「我不正在求证吗?」香云回眸一瞥。「安,你是个很不错的丈夫,不要再浪费生命了。」

  「再见。」安可仰选择没听见,随便挥了下手作别前妻,大踏步走开。

  唉,从未见过比他更怕当个「好男人」的家伙了!他的心结究竟何在呢?香云笑叹了一声。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她的问题了。

  她坐进车中,黑色Lexus消失在午后的尘烟里。

  「你是个很不错的丈夫,不要再浪费生命了。」安可仰撇着唇重复。他也不过是给前妻一点钱,给女儿一点时间而已,结果人人说得像他可以荣任十大杰出青年似的。

  是她们要求太低还是他要求太高?他推开医务所的门。

  「怎样怎样怎样?」铃当有如跳了针的唱机,一脸期待与兴奋。

  「什么怎样?」他给她一颗爆栗。

  「你和你老婆谈判得怎样?」她想死了要听八卦。

  「是前妻!」他强调。「我亲爱的前妻决定再婚了,谢谢妳的关心。」

  「那你不是失恋了?」铃当尖叫。

  「妳再没大没小,当心我要妳好看。」安可仰瞇起利眸。「千絮呢?」

  她缩了缩脑袋,不敢再造次。他生起气来的模样还是顶可怕的。

  「梁姊刚才『又』回台北了。」

  「这女人是嫌她麻烦惹得还不够?这回我又要上哪儿去救她?」安可仰拍了下脑门。

  「放心,这次梁姊搭村子里的交通车到隔壁镇去换客运,安全得很。她说她上次没回成,所以这次得再去一趟,顺便补点药品上山。」

  他瞄一眼手表,下午三点,现在出发回台北时间差不多。

  「我也应该回去一趟。」上回一查出那位爱惹麻烦的梁医生真的没有出现时,他又匆匆赶回山上找寻线索,结果正事一点都没办到。

  「安……」铃当想说话。

  「『安』是妳叫的吗?」安可仰给她一个白眼。

  「哼,看梁姊不在就对人家凶巴巴的。」铃当小声抱怨。「人家也要回台北啦!给我一趟便车好不好?」

  「五分钟后,我的吉普车旁集合,迟一分钟都不等人。」他打开门,往热浪里走去。

  「我去拿我的包包,马上回来。」铃当精神百倍地冲出医务所,还差点撞翻他。「对了,亲爱的安可仰先生男士公子,倘若我是你,下回见到梁姊之时,我会踮着脚尖走路哦!」

  「我又哪里惹到她了?」

  「没有没有,保证没有,一点都没有,你绝对可以相信我!」铃当吐吐舌头,一溜烟跑得不见人影,

  安可仰开始感到大事不妙。

  该死的,这丫头一定又背着他造了一堆谣!

  他发誓,他这辈子什么都好,就是女祸太多。

  第九章

  有一股液态的火在她四肢百骸里流窜。

  她徘徊在酷寒与火焚的地狱。当身躯感觉到极热时,她想跳起来大吼,做一些粗暴而激烈的动作,这是她严谨自制的一生未曾有过的心情,也在这个时期,她的大脑会开始搞怪,一一把出现在安可仰身边而自己见过的女人重温一遍。

  铃当、香云、凌曼宇,以及之前那群三十六D。

  他的生命中充满女人!而且全部是美丽的女人。

  她们有修长的身段,完美的五官,娇贵的性情,优雅的姿态。

  接着她会堕入极冰地狱,全身透骨的寒冷。她的大脑冻结,脑中的影像也跟着化为冰封,一尊尊碎裂掉。

  如此周而复始,不断循环。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身和心同样难受。她曾想替自己开个药,缓和种种症状,却知道这并非病理上的苦痛,一切都是心因性的!

  她莫名其妙的,为了一个甚至不曾正眼瞧过她的男人,方寸大乱。

  终究是动心了。

  心一动便魂灵散乱,神思不属。身体分裂成无数个,鸽派与鹰派混成一气,彷徨与笃定互相交击。每一个自己都跳出来与另一个自己争执不休,却无一方得出真正的结果。

  以前并非未经历过爱恋,为何不曾像这次一般,还未真正开始,就已百转千回?

  心底有一个声音悄悄说:因为以前谈的是「恋爱」,时间到了,身边有个人,自然而然便凑合在一起。

  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真正的「动心」。

  她茫然呆坐着,不知未来何去何从。

  「妳这么早就醒了?」她的姨丈方尘拿了一本美术杂志刚从画室里走出来,在自己的老位子坐定。

  老实说,也不是他们夫妻俩不疼千絮,而是千絮守礼得紧,一看见他们夫妻俩就必恭必敬,晨昏定省,弄得人好生不自在。像现在,才早上九点多,她已经起床了,正常人难得有个假期,不应该睡到下午吗?他画了一夜的画,本来想好好休息一个早上,这会儿又跟她碰在一起。

  「男人都是猪头。」

  方尘的眼光立刻从杂志移向电视屏幕。屏幕一片漆黑,那这句话是谁说的?

  他的眼光不得不回到最不可能的对象,他外甥女身上。

  「男人都是猪头吗?」他试采性地问一句。

  「对。」更肯定的陈述。

  好,话果然是她讲的,这可有趣了。以千絮的个性,她绝对不可能在长辈面前说骂人的话。

  「包括妳那个男朋友安可仰?」方尘慢慢放下杂志。

  「他是猪头之王。」

  方尘乐了。「他何以得此殊荣?」

  梁千絮顿住。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做!她为了他在家里辗转反侧,而他呢?可能正在山上逍遥快活。

  「他不必做任何事就已经是猪头王了!」

  「在妳的眼里,我也是猪头?」方尘搔搔脑门。

  梁千絮瞄姨丈一眼。

  安可仰的话突然鲜明地跃入她脑海--有些人只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长辈。

  她恍然。原来他第一眼就看出了她和家人的相处盲点,而她却空自徘徊了多时。

  错的人不在她,也不是方尘夫妇,而是他们搞错了和彼此来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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