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都坐满了。”蓓儿环顾四周,室内的餐桌已坐无虚席。
“我们到外面去午餐,今天天气很凉快。”雷震单手扶在她腰间,领着她往外走。
蓓儿被动地让他带着走,虽然她注意到他的手定在自己腰间,这次她竟没有拒绝他的“绅土风度”。
树荫下,两人就率性地坐在安全岛旁的水泥阶上用餐。蓓儿压根儿没想过像他这样尊贵的人,居然也可以这么随遇而安,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吃饱喝足后,他们再度启程,两人仍谈天说地,进入云林境内时已是下午时分。
“你急着回家吗?”雷震问道。
“不急。”
“这附近你熟吗?”雷震问,边开车边从车子左下方的小柜子里取出一张地图,指着地图里的街道说:“这是我预定购买的土地所在,先前曾派人来看过,但我还是头一次来,不知道确实的位置在哪里。”
“你还真是问对人了,这附近是我的地盘。”蓓儿接过地图看了看后说:“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在蓓儿的领路下,车子开向乡野,一片荒芜的土地上立着一个大红色的“售”字。
“就是这里。”雷震停下车观望,除了中间的一块荒地,这里四周皆是稻田,风光秀丽。
蓓儿跟着下车,想了想说:“这应该是钱大毛家的土地吧?我记得卖了好几年都乏人问津。”
“地主是姓钱没错。”雷震没想过蓓儿和地主相识。
“你买这片地做什么?”蓓儿好奇地问。
“盖仓库。”
“钱大毛想卖多少钱啊?”
“地主要价五千万,但我的底限是两千万,我的幕僚和他周旋了半个月,一毛都不减。”
“真是狮子大开口,依我看一千五百万就买得到了,你授权给我,我帮你买。”蓓儿突发奇想。
“你?”雷震扬起眉宇。
“凭我和钱大哥从小到大的交情,绝没问题,他对我最好了,而且我可是天生的杀价高手哦!”蓓儿打了包票。
“是吗?”雷震一笑。“若真是如此,不妨一试,事成我会重重有赏。”他一点也没有抱着期待,只是见她那么有自信,认为姑且一试无妨。
“好说好说。”蓓儿可没讨赏的想法,一切只不过冲着对他一丁点的好感罢了,但真的只有一丁点吗?或者更多?
但她为何要对他有好感?就凭他愿意透露赛车经验,或者他大方地把便当让给她?她直觉并非只因为这样,只是她现在还厘不清。
“走吧,我送你回你的老家,有消息再告诉我,最好在这个星期内。”雷震说。
“我可不敢再打电话到你公司。”蓓儿有所顾虑。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行动电话。”雷震取出名片。
“这样就好办多了,咱们走吧!”蓓儿脸上漾着俏皮的笑,接过名片,翩然转身,率先走向座车。
雷震凝视她轻快极富生气的纤纤背影,感染了她的笑容,笑意也在他的眸中流转。
第四章
车子驶过农舍,清凉的风从敞开的车窗拂来,空气中淡淡的青草香令人神清气爽。
“街尾那间三合院就是寒舍,你可以靠边停车,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蓓儿瞄了一眼平房上的烟囱正冒出雾白的炊烟,想必老妈正下厨准备丰盛的晚餐吧!想起老妈拿手的家乡菜笋干炖肉,还有大葱卤全鸡,扁鱼白菜……她就等不及要飞奔而去。
“我以为你会请我进去坐坐。”雷震瞧她归心似箭,故意不肯放行。
坐坐?!这……会不会再造成误会?可是说正格的,他载了她一程,她就这么把他打发掉,也太不近人情了。“可是……你这突然降临的神仙会叫凡人吓一跳的。”蓓儿还在犹疑不决。
“意思就是不请我进去了?”雷震笑她的顾忌颇多。
“不是啦……嗯……若我爸妈知道你是姊姊的上司,那该怎么办?”她怕在众多家人面前,她更不知要怎么说明他们的关系了。
“没事我不会拿出职衔来吓人的。”雷震挑起眉,嘲笑。“不过是想借个洗手间罢了。”
蓓儿在这么“正当”的理由下,如何能再有借口呢?“好吧,可是我该怎么介你?总不能说是路人甲吧?”
“就说我是路人甲。”雷震有点恼怒地说,车子突然一个急转弯,开进三合院中。
蓓儿吓得魂都飞了,若不是有安全带,她可能要扑上前头的挡风玻璃。她正要开口指责他就算“急”也不用这样,但她话还没说,正聚在院落中泡茶乘凉的老爸和大伯父、大伯母、堂兄姊,还有年迈的老奶奶已经起身走上前来,一群人围着时髦的跑车打量。
“下车吧!”雷震瞟了蓓儿慌张的眸子说。
蓓儿很想生他的气,可是老奶奶正拄着拐杖,长满皱纹的脸正好奇地贴在窗外,而老爸穿着他的“招牌”白汗衫,黑短裤、木屐引颈盼望,她不得不先下车打声招呼。“大家好,我回来了。奶奶,祝您生日快乐。”
“哦,丝蕾,我优秀的孙女,你大老远的还赶回来,奶奶真是没白疼你!”高龄八十三的老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我不是丝蕾,我是蓓儿。”
“原来是蓓儿啊!”奶奶的话令蓓儿有点儿英“雌”气短,家人连她是谁都认不出来纯属正常,可是今天有“外人”在,奶奶的话让她觉得挺没面子的。这透露了在家人的心目中丝蕾是优秀的,而她一向常被“忽视”,平时她一点也不以为意,但此时心底却是很在意。
雷震提来蓓儿的行李和礼物,当他出现在她身旁,众人的目光焦点立刻全落在他身上。
她知道他太醒目、太出色,他们一定在猜想像她这么逊的女孩,怎会有这么棒的“护花使者”吧!而众目睽睽之下他依然自若,她睨了他一眼,闷闷地接过自己的行李,把礼物送到老奶奶怀里。“奶奶,这是丝蕾买的。”蓓儿说。
“叫她别破费了,在大都市讨生活可不容易。”老奶奶开怀地笑,问道:“这位是?”
“他是路人甲,来借洗手间的。”蓓儿当真这么说,谁要他无端先惹她!但她这样的介绍词儿却教一伙人呆住了,雷震则爱笑不笑地眯起眼瞅着她。
场面有点冷,没人说场面话来打圆场,却突然冒出一句酸冷的讽刺。“我才在想呢,既然是蓓儿,怎会有这么出众的男朋友!”
这话出自在大学当教授的堂姊淑琴,且正中蓓儿的“要害”!
淑琴正站在老奶奶身后冷笑,塌塌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底下是一双冷漠的鱼眼,薄薄的嘴巴专门说教及损人。“我就不信,凭你这个不务正业的穷小说家也能钓到金龟婿!”
这不以为然的冷言冷语,令四下突然刮起冷风,没有人挺“声”而出,似乎静观其变,也像是颇为赞同。
“写小说也许没什么出息,但人生本该有梦,人因梦想而伟大。”蓓儿为自己的理念辩护。
“谁想听你说些不切际的梦言梦语!”淑琴冷削。
“当我写下无数甜蜜的爱情故事时,是我生命中最美的时候,做人就是要忠于自己的信念,我将永远忠于自己。”蓓儿扬起眉睫,对上淑琴的冷眼,勇于面对众家人的检视,就算她心底觉得困窘,也不想教任何人看出来。
尴尬的气氛下,忽然响起一阵热烈的鼓掌声。“说得好。”
蓓儿抬眼瞅了身畔的雷震一眼,没想到在她危急的时刻,他这个路人甲竟是站在她这边的!他俊帅的脸上挂着淡笑,深黑的眼瞳里有着赞赏的光芒,那光芒照进她眼底心里,令她动容。
“做人最难得的就是忠于自己的信念,成功是站在有梦想、肯努力的人这方的。”雷震迎视她那双绽着奇的星眸,笑意更深,他窥知蓓儿和家人间微妙的关系,而他真心支援她忠于自己的勇气。
雷震的挺身而出令淑琴悄悄地胀红脸,不发一语。
“对啊,行行出状元嘛,蓓儿,别一回来就和堂姊抬扛了。”倪爸爸投来关爱的眼神,他一向对女儿所热爱的工作不予置评,只要她喜欢就成了,他深知,这女儿可不是墨守成规的料。
蓓儿望向老爸柔和的眼色,卖老爸一个面子。
“好好介绍你的朋友给大家认识吧,我不信他是路人甲。”倪爸爸走上前来,从口袋里掏出烟,热情地递了一根烟给雷震,自己也叼了一根,雷震赶紧取出打火机替倪爸爸点上,倪爸爸觉得这男子看似尊贵,对长辈却挺有礼貌,这第一印象还不坏。
“容我自我介绍,我是蓓儿的朋友,叫阿震,知道她要给老奶奶祝寿,顺道送她南下,能见到各位真是有缘,老奶奶您真是老当益壮。”雷震从容且随和的介绍自己,也得体地表达祝贺之意。
阿震!亏他想得出来,蓓儿暗笑,偃旗息鼓,安分地为他介绍起自己的家人。“这位是我老爸,这位是伯父……这位是淑琴堂姊,她孤芳自赏三十好几,未婚呢!”蓓儿故意淘气地“说明”;见淑琴苛刻的嘴脸线条绷得死紧,乐坏了蓓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