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了十来分钟後,她考虑善待自己的耳朵,抽出这次募捐对象的生平事迹资料,先研究研究做好功课,免得丢人现眼。
莫斐斯·艾德尔,三十二岁,英国人,有一未婚妻,据说是天主教徒,中英混血,是艾德尔家族第一继承人,身兼莱斯集团总裁,为人深沉、冷静……
感觉好样板,这样的少年得志是好是坏?听说他二十六岁时就接下总裁的位子,挤走了想鲸吞集团股份的叔叔,身份有些不名誉。
他是老艾德尔与中国情妇生下的私生子,因为那出身贵族的妻子一直未生育,所以他才得以入主艾德尔家族并权倾一方。
看得出来他并不快乐,她手中这张他模糊的半侧身照,忧郁的浓眉始终不张,散发著拒人於外的冰冷,有钱有权却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想想也够可怜的,他的婚姻肯定是所谓的企业联姻。
不过他的艳福不浅,美丽的未婚妻生得娇艳动人,芭比娃娃似的尖下巴叫人自叹弗如,怎有人生得如此美,连身为女人……呃,是身为修女的她都怨叹不已,上帝造人真是太不公平了。
捏捏自个儿婴儿肥的肉颊,她这辈子休想有当美女的时候,即使她忙得三餐不正常,令人叹息的体重依然维持在一定数字。
不吃的时候刚刚好,小腹平坦不见赘肉,一旦塞了点东西入胃,很明显的肚子就会凸出一团,让她恨得牙痒痒的,真想拿刀切几块肉瘤下来。
人还是不要比较得好,一比她头更痛了,像是小学生在拔河,互不相让地扯来扯去……
痛呀!她的头,她会死得很难看。
「喏!拿去,别说我不照顾自己同胞。」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刺眼。
一抬起头,朱黛妮有些迟疑。「你确定没毒吧!谋杀修女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重罪。」
「要吃不吃随便你,若不是为了我的考绩著想,谁管你死活。」风雨潮压低凶恶的口气,将开水和止痛药一塞。
「轻一点,你水洒出来了。」就知道她没安好心,不甘不愿的。
风雨潮假意地擦拭,「修女,抱歉了,气流不稳的缘故,请你多包涵。」
「我都已经是修女了,不会再抢你的小男友,用不著再拿我做假想敌吧!」朱黛妮没好气的道。
「哼!那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我才不在乎,谁要谁拿去好了。」她一脸不屑地重倒了杯水。
「那你到底在气我什麽?我从头到尾部没有去招惹你的青梅竹马。」她被恨得好冤枉。
「就因为你什麽都没做却一样招蜂引蝶才令人不平衡,你又不特别出色。」普通长相而已。
风雨潮气她的後知後觉,国中前两年她一直是学校的枝花,升上三年级时竟莫名的被抢去锋头,当时她想,新校花必是美得过人才会压下她这个前任校花。
结果特意跑去一瞧,只见那所谓的新任校花个小不起眼,还一副很跩的表情说她挡到光,要她没事走远些,别当根令人嫌弃的柱子。
当下,她满腹的好奇心烧成较劲的好胜心。
再加上她学漫画「源氏物语」培养自己的小老公,好不容易才教出一点成就,让青梅竹马的男友对自己服服帖帖,谁知一场校园演讲会把他的魂给拐走。
那年流行酷妹,朱黛妮的「目中无人」著实吸引了不少小男生,他也是其中之一。
所谓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即使她根本不知道有人在爱慕她,依然故我地过著白天上学、晚上打工的生活,男人们还是认为她有个性,坚持自己伟大的梦想。
是喔!梦想,现在成了极大的笑话,她拚命的赚钱不谈恋爱,最後居然进了修道院成为修女,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很想发笑的朱黛妮听出她的不满,「你该不会因为自尊心受创才一再找我麻烦吧?」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看你不顺眼。」她打死不承认她说对了。
「我们本来可以当好朋友的。」她从来不想与任何人为敌。
她的朋友不多,大多是点头之交,谈得来的大概是修道院里的玛丽亚修女和玛丽莎修女,她们一个像水,一个像大地,给人温暖。
以前忙著赚钱没时间维系友情,现在更忙,忙著为别人数钱,她的环游世界梦早就变质了。朱黛妮含著水吞下止痛药。
「谁要当你的朋友,也不瞧瞧你的鬼样。」风雨潮边啐边动手调整座椅让她躺得舒服,顺手丢了个耳塞。
「风雨潮,你真是我的救星,上帝和我一样感谢你。」天呀!她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
她耳根微微泛红的一瞪,「告诉你,你还是我最讨厌的女人,虽然你孬种地跑去当修女。」
为这一点,她要恨她很到死。
「认识这麽多年,我头一次发现你是心口不一的人,你喜欢我。」好累喔!她要睡觉。
「鬼才喜欢你,不战而胜让我很没面子,你这人家团火,根本不适合当修女。」迟早把修道院烧了。
火?!她是吗?「你当我的朋友吧!我很喜欢你别扭的烂个性。」
「你说谁别扭?我是要赢你,那些没眼光的男人……喂!你竟给我睡著了……」去,这没用的小孩。
应该称之为修女吧!她不敢相信,原本一个汲汲於赚钱的女孩,居然放得下尘俗入修道院,她曾羡慕她那一身自然散发的热力,好像天下没一件事是困难的,只要有心就一定办得到,乐天得叫人妒恨。
她是喜欢她,一个怪得没原则却又十分坚持的钱女,为了多赚一毛钱不吃不喝也成,只为了完成环游世界的梦想。
至少她有梦就去追逐,认真的过每一分每一秒,这是第三次在飞机上遇到她,可是仍不习惯她那一身修女装扮,觉得是上帝亏待了她,扼杀了她的生命力。
每回一上机就累得倒头睡,飞机颠簸的一倾也吵不醒,真不知道她在做什麽大事业。
轻轻一喟的风雨潮取来毯子为她覆上,笑容可掬地转身为另一位乘客服务。
敌人,也有可能是朋友。
朱黛妮,一位令人又爱又恨的火样对手。
煦煦光芒。
★ ★ ★
啊!这下惨了,她该往哪个出口走?
一下飞机,朱黛妮拎著不大的小背包四下张望,艾莲娜修女明明说会有人来接她,可是都等了快半个小时还不见人影,该不会被人放鸽子吧!
在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很容易迷失方向,何况她的破英文能听得懂的没几人,真要拿出语言翻译机问路肯定笑掉人家的大牙,丢脸丢到英国来。
而且更离谱的是,她忘了接待教堂的英文拼法,好像是圣彼得还是圣约翰大教堂,反正外国人的名字就那几个,加个圣字准没错。
哪像她们的修道院多俗气,取名美美修道院,简直笑死人了,她出去募捐都不敢提及美美两字,只说是修道院。
「要命,一堆高鼻子白皮肤的阿督仔,这些外国人是吃什麽长大的?」好高喔!
她又要埋怨上帝的不公平了,为什麽东西方的人体型差距这麽明显,一百六十公分的她在长人阵中就像未成年的小女孩,随便一个人往她面前一站就看不到人。
孤零零的站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无助,冷漠的英国人没什麽同情心,看都不看一眼的在她身旁穿梭,让她非常失望的对伦敦这个城市扣了十分。
再等十分钟吧!不然就得打电话回台湾求助,问明教堂名字正确的拼法,然後搭上计程车,自个儿上门找去。
嘻!也许她能以此为藉口先去旅游一番,等玩过瘾了再去找落脚地,修女在英国可是相当受敬重,应该不难找个住所。
「你少土了好不好,你才是外国人。」真受不了,她怎麽还在?
上帝的恩典呀!「小潮潮,见到你真高兴,你是上帝指引来救我的天使。」
「你、你别肉麻兮兮的乱攀交情,我和你交情不深。」好恶心,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别这样啦!我知道你是面恶心善的人,以前多有误解是认知上的盲点。」她像是谄媚的小狗巴著风雨潮手臂不放。
睡了一觉,她的精力全活过来,一大堆痛不翼而飞,她又是一条威猛无比的活跳虾……呃,更正,是活龙。
面恶……脸皮微微抽动的风雨潮好想掐死她,「放开手,难看。」
为了维持空服人员的优雅,她必须忍耐。
「好朋友嘛!咱们应该相亲相爱,上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姊妹。」朱黛妮开始相信主会眷顾她了。
「抱歉,我是佛教徒,和你的上帝不熟。」在心里猛翻白眼的风雨潮自问,她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
刚下飞机完成交接,身上的制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一眼瞧见她傻呼呼的东张西望,像是遭人遗弃的小孤女没人理睬。
本来不想理会,去机场的附设餐厅喝了杯咖啡出来,她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