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开巡逻的家丁,一路遮遮掩掩地来到正在改建成新居的晓风居,小心的推开半掩的门。
无人的黑暗正利於行事,八王爷府的三千金今日出阁,是故该在屋内的两人都前往祝贺,不到天白是回不了堡,所以更加无顾忌地任意妄为。
人的私念是无穷无尽,为了容身之处,为了荣华富贵,泯灭天良在所不惜。
爱,姑且放一边,留待日後再续。
「你还在发什麽呆,快找她的胭脂盒。」催促的低哑嗓音尽量压低。
微喘的呼吸声有些慌乱。「她与我们无冤无仇,要下这麽重的手吗?」
「你颠了,她若不死,轮得到你出头吗?别说些傻话。」该死,她的珠宝首饰多得吓人,哪一盒才是……
羡慕、嫉妒、怨恨发自黑暗中两抹幽光。
羡慕她的得宠,嫉妒满屋子的珍奇宝物带不走,怨恨她得其所爱,夜夜承其雨露。
她占据了她们祈求已久的一切,所以留不得。
「就算她芳魂早逝,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哀怨的语气一叹。
「少瞧不起自己的丽质天生,男人都是善忘的,不用多久就会回心转意。」在哪里呢?怎麽找不到。
「就怕等不到回头我已支持不下去了。」要多久才能忘记一个深爱过的人?
昏暗的屋中只有一点点淡光,两人适应黑暗後来到梳妆台,琳琅满目的香料、花粉叫人眼花撩乱,不知该由那盒下手。
这个看一看,那个嗅一口,考虑个老半天,心中的妒恨又加深了几分。
她凭什麽拥有贵夫人的荣宠,不过是王爷府一名低贱的丫鬟罢了。
「不许说丧气话,咱们会成功的。」挑起一盒新开启的胭脂,一包赤红的粉末倒入其中匀了匀。
「谁在里面?」
外回传来家仆疑惑的喝声,急中生智的两人随即发出猫叫声地低下身趴伏。
「原来是一只猫呀!真是调皮。」
脚步声逐渐远离,冒了一身汗的人影向外瞄了瞄,蹑足地弯著身贴壁悄出。
门,依旧虚掩著。
一抹月光照著花形胭脂盒上,反射出森冷的诡谲,在充满喜气的夜晚。
第九章
太过安宁往往是风雨前的大兆,每日赵缨一惹了事,辛秋橙就有这种不寻常的感受,简直百试不爽,无一次例外,叫人心颤。
风吹落入秋来第一片黄叶,飕飕地泛著寒意。
看著一干侍女忙进忙出地整理著,托腮冥想的辛秋橙终於发现不对劲。
一入堡就缠著她不放的小粉蝶怎麽不见踪迹,她有大半个月没瞧著那抹飞跃的蝶影,怪冷清的,有一丝不习惯。
刚开始她是嫌烦的闪避,久而久之倒是乐见两兄妹无伤大雅的争吵,让她想起昔日环绕在祖父膝下与兄姊嬉闹的情景。
一晃眼已是十年过去了,不知他们可安好?是否如她想念他们般地想念她?
童年的记忆几乎快忘光了,取代的是三位丫鬟姊妹,以及大祸不断、小祸绵延的四位千金小姐,她们带给她一段十分热闹的灾难日子。
但她甘之如饴,从不後悔拥有她们的真诚挚爱,因为她付出得很快乐。
易求千金价,难得有情郎。
在下人口中得知,震天在认识她之前有数位关系密切的伴枕佳人,却因她的缘故而一一重金送至外地,为她们择其良婿了却情孽,还她无波无浪的独爱专情,不再有任何起风云的可能性。
其实,她早就不质疑他的真心,爱已化开心中的千样结,他值得她放手一赌。
「绿蝶,进来呀!干麽在门外探头探脑。」瞧她一缩一缩的模样真可爱。
不意被发现的白绿蝶怯生生地瞄了瞄,小可怜似地绞著修长十指,生硬地移动步伐咬咬泛红的唇瓣,眼神中有著不确定。
当她看见屋内只有来回走动的侍女时,不禁放心地吐了一大口气,绽放出她这个年纪应有的活泼气息,灿烂地露出一记开怀笑容。
「让我猜猜,你有秘密怕你大哥撞见?」那张单纯的笑脸根本说明了一切。
她的优点在於无伪,叫人一眼就能看透自以为藏得深的心思。
白绿蝶羞红了脸地挪挪绣花鞋。「大嫂,人家……人家有事要拜托你。」
「说来听听,我不保证一定办得到哦!」先有但书,她已适应未来小姑对她的称谓。
「你成的,我听说大嫂是出了名的‘息事’丫鬟……呃,现在身分当然不同啦!是我们白家堡的镇堡之宝。」有求於人当然得先吹捧一下,她不失商家子弟的作风。
镇堡之宝?是谁扯出的鬼话?乾脆说她是门口石狮。「你听谁说的?」
绿蝶一向很少出门,应该不至於认识太多三教九流的人物才是。
这传话的人未免神秘,连她的底都打探得一清二楚,若不是对她好奇的人,便是那群天不乱心不甘的「叛徒」在恶整她。
「我可不可以不要说他的名字,你先答应帮我啦!」白绿蝶为难地乘势撒娇。
「帮忙是不成问题,可是我怎麽晓得那个告诉你的人人品好不好,说不定存心要诓你。」她隐藏笑意地诱吐实情。
小姑娘的心事不难理解,稍一使点小手段就露了馅。
「不会啦!白大哥人很好,绝对不骗我。」她不设防的说道。
天真的人较无忧。「咦!你口中的白大哥是我所猜测的那一位吗?」
希望猜错了,一个没啥前途的赌徒和千金小姐?!
不过情形满雷同的,三小姐和姑爷就是一对突兀的组合。
「啊——」她惊觉失言地连忙捣住嘴,可惜为时已晚,白纸似的表情透露了一切。
「我以为你们八竿子钩不上关系,他是个烂赌鬼。」为了更确定心中所想,她刻意抹黑某人。
「才不是呢!白大哥的赌技非常好,很少输人。」她眼中闪著崇拜和爱慕。
辛秋橙顿时明了了,暗自苦笑。
「我记得你大哥不是口头上将你许给九云了。」她真想装聋作哑不做息事人。
白绿蝶立即苦恼的扁扁嘴。「人家才不要嫁给九云哥,他太风流了。」脚踏两条船还举棋不定的人最没品了。
「风流者往往是痴情汉,你多做考虑一下,也许他是最适合你的人。」虽然她怀疑自已的说法。
「哎呀!狗改不了吃屎,兔子不吃窝边草,他烂透了,根本痴不了。」她以偏概全的予以声伐。
白绿蝶厌恶的表情表露无遗,当心目中充斥著另一个男子的影像时,其他人的好再也入不了眼,昔日种种的宠溺都成了今日变调的虚伪。
她不是喜新厌旧,而是压根不认为秦九云会是她未来的夫婿,自然移情得毫无愧疚感。
女孩家求的不外乎是一份专心而执著的呵护,谁甘愿屈就三心二意的对待,尤其是在有所比较的情况下,稍有理智的人都会挑肯定的一方。
不爱道德规范,这些时日的放纵叫她学会了一件事:女人也可以是商界的佼佼者,不必依赖任何人生存。
所以,她要脱出大哥的掌控,成为自已的主人,不接受无意义的婚姻指配,只想与爱自己及自己所爱的人相守一生。
破除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迷信,有大嫂的例子在前,相信她也做得到。
「绿蝶,你太偏激了,九云也有他好的一回,留点口德日後好相见。」人情义理对这小女孩而言仍是太沉重。
她也晓得自个儿说得毒了些。「人家只是不想嫁他嘛!大嫂应该了解被迫嫁人的痛苦。」
「这话别叫你大哥听见,不然可是一顿好打。」震天可不高兴有人老是提起此事。
「大嫂心地最善良了,你帮我息息事。」她双手合掌的恳求著。
「你该自己向你大哥请求,你不再是个童稚黄儿,该为自己决定的事负责。」她试图有转圈馀地。
不是她嫌弃白茫赌徒的身分,而是怕影响绿蝶日後的闺誉。
凡事要看长远,不可急章就义。
「大嫂当真要见死不救,你明知道大哥只会骂我不守闺训。」白绿蝶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辛秋橙好笑的一喟。「真是叫你们白家人吃定,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我。」
「大嫂是同意帮我向大哥求情喽?」她一转哭脸地微露期盼。
「尽量试试!成不成还是未知数。」她的心越变越软了。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因怕她泪淹晓风居。
「哇!大嫂英明,大嫂睿智,我最崇拜大嫂了,真是我生命中的贵人。」她当这件事已水到渠成了。
白大哥说只要大嫂肯出面,天下没有摆不平的事,果真是如此,她太兴奋了。
贵人?是龟人吧!只想躲在龟壳里不理世事。「小心点,别把房子拆了。」
「人家高兴嘛!」她眼尖的瞄到一只漂亮的胭脂盒,蠢蠢欲动。
「喜欢吗?」
辛秋橙不爱涂涂抹抹,大部分珍贵的上等花粉、胭脂都懒得去看一眼,顶多试试味道和颜色如何,没多久就置之不理了。
而尽管她不断推拒、抗议,但各式各样的梳妆用品依然只增不减,她都开始要忧虑无处可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