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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手镯!集中精神集中。」

  她试着集中心神,但什么也没发生,她眼睛闭得更紧了些。

  「想象书在移动,喜儿,用妳的心灵之眼。」

  她记得她姑妈方才所做的一切。她挺起双肩,扬起决绝的下巴,使得她那浓密的淡棕色秀发垂至她的腿际。她睁开眼睛,将双手举得更高,深吸一口气命令道:「来!」

  书颤动地移动约两吋,然后停下来。

  「专心!」

  「来!」喜儿张开十指、咬住下唇,并慢慢将双手收回来,在心中描画着一本书飘向她并悬浮在空中的情景。

  书在架上往前滑动,刚好到边缘。

  「来!」她的声音就像芬格尔洞那么深邃,然后张开眼睛,却正好看见它飞过来。「噢,老天!」它像乘着旋风似地飞过她头上,然后一本接一本,最后连书架也自墙上拔起绕着房间忽高忽低地飞着。一只凹陷的锡桶自喜儿左侧飞过去,铿地落在地板上;扫帚飞过她的右边;三张凳子像舞者般地凌空旋飞而过,将一只水罐摔个粉碎。

  家具纷纷摔在墙上,蜡烛往上飘飘阵阵强风在屋内呼号着。喜儿本能地双手抱头,一只茶壶差点打中她。她听见一声猫的尖叫。煤盆里的煤块像被扔出来的石头般在房内飞舞,然后她听见一声颇具威仪的闷哼──是她姑妈。

  「噢,老鼠!」喜儿掩嘴望着一百只灰色的老鼠窜进房内,在残破的家具间奔腾跳跃。风慢慢地逐渐变小,平息下来,室内唯一的声响是老鼠匆忙奔跑的窸窣声。

  挥去煤灰,她姑妈一脸黑地拨开原本是张两百年的帝王椅的碎片探出头来,憎恶地看着那些在灾难后的房内自顾自奔窜着的老鼠,然后她优雅的手指一弹,那些老鼠便消失了。

  一度雪白的「佳比」在鼠军压境的惊吓之下,尖叫一声便飞也似地逃进麦氏妇人袍子的裙襬之下,顺道还在地板上掀起一阵灰尘。室内唯一的声响是仰天而卧的「西宝」发出的鼾声,牠睡过了这一切。

  她姑妈只不过失望地看她一眼,喜儿已感到全世界的重量。「我很抱歉。」她嗫嚅地说道。

  「我没法放妳一个人在外,喜儿,我没办法。」麦氏妇人拍掉双手的灰尘,审视着房内的满目疮痍。「我不能就这么让妳一个人在英格兰住两年。」她姑妈沉思片刻,用一只沾了煤灰的手指轻点着她的嘴唇。「不过话说回来,让妳去或许正好可以报英格兰卡洛登一役之仇」她又看看狼藉四处的房间。「不不,英格兰有个疯子国王和野心勃勃的摄政王已经够可怜的了。」

  「但是──」

  「不。」麦氏妇人举起一手示意喜儿安静。「我知道妳是好意,但全世界的好意恐怕都控制不了这个。」她朝满室的混乱一挥手,摇摇头继续说道:「妳需要保护,亲爱的,得有人看着妳才行。」说着她举起沾满煤灰的双手,「啪」的一声,所有的东西都恢复原状并回到原来的位子,麦氏妇人也再度恢复无瑕光鲜的外貌。

  喜儿知道她姑妈真正的意思其实是:梅喜儿需要一个人跟着为她清理善后,为她三脚猫的魔法所造成的破坏作补救的工作。但喜儿和姑妈同住了十五年,现在她只想要有能无拘无束地独居的机会。

  等独居之后,她或许就能学会控制她的能力;也或许她便不会这么紧张兮兮,因为除了自己,她不会再使其它她在乎的人感到失望。她挫败、充满罪恶感地站在那儿,感觉绝望扩及全身。她失败了,而今她的希望将没有一个会实现。

  不过由于她姑妈即将到北美洲去担任一个议会中的职位,喜儿终究会有独立的机会的,

  她热切期待此一远景。都尔堡也已租给格拉斯哥的一群医生,他们准备用它来安置在对抗拿

  破仑战事中受伤的官兵。喜儿即将到她外婆在色雷的农庄去住两年。她确信自己在那里一定会学艺精进,她只需要说服姑妈便成。「如果我需要保护,那伴从不就行了吗?」

  空中划过一声猫的尖叫,「佳比」自她姑妈的裙下窜向一个矮柜之下,只有那双机警的蓝眼泄漏了牠的藏身处。

  「是「我的」伴从,」她修正道,这同时「西宝」正好动了一下并继续在睡梦中打鼾。「伴从的职责不就是保护女巫吗?」

  「喜儿,那只懒鼬鼠会保护的只有牠睡觉的时间。妳又似乎一直无法集中心神──」

  「等等!」喜儿突然充满希望地站起来。「我有个主意了!」她冲到一张小而旧的书桌前打开它,在里头翻找一阵。「有了!」她拿着纸笔和墨水旋过身来。「我把咒语都写下来,白纸黑字的,我知道届时我就能专心一致了。求求您您就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姑妈望着她好半晌。

  「求求您。」喜儿低喃道,她垂下双眼屏息在心中重复着相同的请求:给我最后一个机会,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麦氏妇人抬起下巴。「再一次吧。」

  喜儿脸上绽开比烛光更明亮的微笑,她绿眸中闪着热切地赶到桌旁坐下,将笔沾上墨水,然后笑容可掬地抬起头来。

  梅喜儿已经准备好了。

  但英格兰还没。

  清白即黑暗,黑暗即清白,悬浮于雾霭与污浊的空气之中。

  ──《马克白》威廉 莎士比亚

  第二章

  公元一八一三年冬  伦敦

  一辆高雅的黑马车辘辘驶过潮湿的圆石街道,车夫似乎无视于笼罩全城的浓雾之存在,更无视街上熙来攘往、形形色色的人们,只一个劲儿向前疾驰。黑旋风似的马车拐过一个转角后,在圣詹姆士街上乍然停了下来。以四匹骏马组成的马队尚未完全静止,身着绿色制服的仆役已打开了绿金纹饰的车门。

  贝尔摩公爵柯亚力抵达了他的俱乐部。

  他那光可鉴人的香槟色靴子刚踏上街边的人行道,附近一家商店的钟随即敲了五响。今天是星期三,每当在城里时,贝尔摩公爵总在每星期一、三、五下午五点光临怀特俱乐部。这是个仪式、惯例,这就是贝尔摩公爵的行事方式。事实上上一季艾凡尼爵士才语带嘲讽地说若是贝尔摩在他的表指着三点时走进俱乐部,那一定是他的表停了。哈氏面包店总在黑马车驰过时锁上门结束营业,更有许多人拿贝尔摩在城里的时间表来打赌,因为它的可预期性就像是英国茶一般。

  今天陪公爵一起来的是多恩伯爵凌理查与塞莫子爵赫尼尔,前者金发黑眼、高大英俊、机智敏锐而愤世嫉俗;相较之下后者便显得矮些、瘦些,他的发色就像崭新的半辨士铜币那么灿烂耀眼,至于个性,套句多恩伯爵的说法,塞莫的紧张直可教死人翻身。

  这三个男人在他们二十八年的生命中已作了将近二十年的好伙伴,然而理查与尼尔依旧摸不透柯亚力其人──这是两人少数意见相同的事情之一。他们知道亚力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致人于死地的能力,知道他御马魔鬼般的高超技巧,更清楚他对想要的东西手到擒来的天赋──贝尔摩公爵弹指之间便能令世界倒转。

  许多女人前仆后继地想赢得柯亚力的心,但无论她们如何卯尽全力,得到的只有公爵威仪的目光。理查和尼尔已是与公爵最接近之人,而他们与他之间也不过是一份冷淡的友谊。

  于伊顿相识后不久,多恩伯爵接受了挑出贝尔摩某些情绪反应的挑战,这些年来他可说是尽其所能地想达成这个目标。

  今晚自然不能例外。

  亚力吩咐好车夫后转过身来,却发现他的路被一个头戴红帽、身着灰衣和蓝披肩的矮小老妇挡住了。她挽着一只装满鲜花的柳条篮,一手举着一小束紫罗兰。「买一束给你的淑女,大人。」

  「是阁下。」他纠正她的冰冷口吻足以教许多男人吓得脚软,但那女人却不为所动,只是瞇起眼睛看着他。他往旁边跨了一步准备绕过她,但甜美的花香却令他停下脚步,思忖片刻后,他掏出一枚硬币给那老太婆并接过花束,心想可以在雷府舞会上送给茱莉。他举步要走向俱乐部大门,却感到一只瘦削的手拉住他。

  「我愿意告诉您您的未来,阁下,不用收钱的。」

  亚力不感兴趣地挥手要她走开,但塞莫子爵──全英格兰最迷信的年轻男士──却阻止了他。「就这样不理会她会招来噩运的,贝尔摩。」

  斜倚着俱乐部大门的多恩伯爵将他完好的手臂搁在悬于吊带里的伤臂之上,有效地堵住了入口。瞄亚力一眼后,他丢给老太婆一个银币。「最好还是听听她要说什么吧,」他露出嘲讽的微笑。「我们可不想尊贵的贝尔摩家遭到任何噩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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